“把餘丁頂上去!”
趁著八旗軍後撤的空當,川軍進行了換防,將剛剛頂在第一線廝殺的軍士們撤下來修整,預備隊們作為生力軍頂到了最前面。
紅字營這邊,張鳳儀率領的甲隊經過剛剛的血戰,陣亡七人,還有兩個重傷的軍士,眼看著也活不成了。
“鳳儀,下去好好歇著吧。”呂渙真拍了拍渾身是血的張鳳儀。作為甲隊的管隊,她每次作戰都是帶領甲隊身先士卒,因此甲隊也是整個紅字營目前減員最嚴重的一隊。當初雞籠巖圍攻戰結束後,呂渙真調了好些輜兵進了甲隊,這才補齊了編制。
“這幫韃子們不是好相與的。”經過一番交手後,張鳳儀也算是清楚了八旗的實力,“呂姐,咱們紅字營今天打得是一場硬仗啊。”
換下甲隊,頂到最前面的是李鳳娘所帶領的乙隊。李鳳娘今年二十二歲,本是湘西的一個普通農家女子,因為生得漂亮被當地的一個土財主納了當小妾,四五年間都沒能懷上孩子,為此沒少挨正妻的欺負。豈料萬曆四十六年湘西遭了苗亂,土財主全家被殺,李鳳娘僥倖逃得性命,流落到了川中。後來被秦良玉編入了紅字營。
一年半軍旅生涯加上兩次大戰的磨鍊,李鳳娘已經褪去了原來財主家小妾的氣質,轉變成了一個徹底的軍人。論武藝,紅字營中除了呂渙真,怕是沒人能與張鳳儀相比;論聚攏人心,李鳳娘也比不過沈玉奴。她之所以能夠脫穎而出成為管隊,在於她的聰明。紅字營做陣型訓練時,李鳳娘帶的那一隊總是對陣型的作用理解最快,對變陣的命令反應最快的。
張鳳儀能抵禦住八旗的衝鋒,靠的是硬,可是光以硬克敵,對自身的損耗太大了。呂渙真希望李鳳娘這一隊頂上去,可以在八旗兵的下一次進攻中以巧破敵。
“鳳娘,韃子兇猛,你可小心些別受傷了。”呂渙真叮囑道。
“不勞小娘子費心。”李鳳娘回答道,“鳳儀的甲隊能抵得住韃子,我乙隊也能!”
此時,站在高處指揮的副總兵周敦吉注意到,八旗軍推著一輛又一輛楯車在瀋陽城外集結,似乎要使用楯車發動新一輪攻勢。
“秦邦屏!冉見龍!冉天胤!”周敦吉下令道,“快派兵挖掘壕溝,韃子要用楯車進攻咱們!”
左中右三軍立刻派出兵丁在陣型前五十步挖掘壕溝,不到半個時辰,一道半人深的壕溝已經挖成。掘出來的浮土都堆在了壕溝外側,形成了一道矮矮的土牆,這土牆高不到人的膝蓋,後面不能藏人,可是卻有能力給沉重的楯車製造前進障礙。
瀋陽城牆上,努爾哈赤眼睜睜地看著川軍們掘出一條壕溝來,不禁嘆了口氣。
“瞧瞧,給他們點時間,就挖了一道壕溝出來,這下我大金的楯車不好推進了。”
努爾哈赤身後的黃臺吉,也眯著眼睛觀察著川軍嚴整的陣型。
後金的崛起,是從努爾哈赤的手中開始的,他創立八旗制度,統一女真各部,十八副鎧甲起兵反明,後來又打出薩爾滸這樣的大捷,可以說,努爾哈赤是一名極其出色的軍事統帥,是練兵的天才,為後世的大清王朝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可是讓後金真正從一個部落聯盟變成封建王朝的,卻是努爾哈赤的兒子黃臺吉。與其說黃臺吉是個將領,不如說他是個天才的政治家。他雖是滿人,卻熟讀漢家典籍,知己知彼。同時他的政治才能與權謀手腕,在同時代無人能出其右者,靠著黃臺吉建立清朝,對各種政策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多爾袞才能順利領兵入關,征服了人口與疆域數十倍於己的關內漢族。
此時的黃臺吉年僅二十九歲,正值盛年。他身穿鐵片鱗甲,梳著女真人的金錢鼠尾髮型,身軀渾圓壯實,一副赳赳武夫的身材。可他的眼睛中卻透露著小心與仔細。與代善、阿巴泰、莽古爾泰這些性情如火兄弟們不同,黃臺吉的性格十分冷靜耐心,兄弟們時常嘲笑他讀了太多的漢人書本,染上了漢人的書卷氣。
“黃臺吉啊,你去組織城中的旗丁們,叫他們暫時封刀。”努爾哈赤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容,“咱們楯車推進時,叫城中的明國百姓們背上土跟在楯車後面,去那幫川軍的陣前填壕!”
“父汗聖明!”黃臺吉稱讚道,“不過孩兒認為,不如父汗再略施恩惠,這群漢人百姓們方能更加盡力。”
“你啊,心太善!”努爾哈赤笑道,“這樣吧,你去告訴這些漢人百姓,有能在陣前不畏箭矢,為我大金效力者,凡是活下來的,賞個包衣奴才的身份好了!”
“父汗仁慈之心,孩兒由衷敬佩!”
......
約莫一個時辰過去,後金楯車已經集結到位,代善命令手下的鑲紅旗,攜帶楯車發起進攻。
“正紅旗已經是損失不小,這次只能讓鑲紅旗上了。”代善咬牙道,“絕對不能在父汗面前再失手,這次一定要打垮這幫明賊!”
幾十輛楯車被鑲紅旗兵丁們推著,緩緩向著川軍陣型移動。所有八旗士兵們都藏身在楯車後方,川軍的弓弩手最多隻能進行殺傷力很小的拋射對八旗士兵們進行消耗,這樣的遠端火力與撓癢癢無異。
這便是八旗的楯車戰術嗎。呂渙真曾經在史書上讀到過很多遍的戰術,如今就呈現在眼前。在呂渙真這個現代人的靈魂看來,這個戰術十分蠢笨,一群人推著一臺楯車如蝸牛一般前行,實在是笨重無比。
然而就是面對這麼個蠢笨的戰術,明軍卻無計可施。明金戰爭的總體局勢是明守金攻,明軍大多數時候是防禦方,且大多數是守城方,無路可逃,因此後金軍隊能夠用楯車慢慢悠悠地接近防守的明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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