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三十二年出生的奇女子

第68章 渾河血戰——白桿兵

“散陣!”周敦吉指揮道。

川軍立刻按照命令分散站立開來,即使明知道是必死的命運,這些石柱軍將士們仍想在臨死前多拉幾個墊背的。

對面八旗的火炮已經裝填完畢,由一個投降的明軍炮隊總旗在指揮手這些炮手們裝填和瞄準。

“左炮!點火發射!”

命令一下,左部的五門火炮率先開火,呂渙真在兩百步開外只聽見震耳欲聾的炮響,隨後那五門佛郎機炮的炮口的火光一閃而過。十七世紀的實心炮彈雖然不能像後世火炮一樣爆炸,對人體來說卻仍是毀滅性的武器。石柱軍這邊揚起一片斷肢和內臟,隨即慘叫聲和血霧一道蔓延開來。

這就是......火炮的威力!第一次見到如此場面的呂渙真,只感覺到一股恐懼和噁心在心中瀰漫開來。人類的身軀在火藥驅動的武器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開戰以來,呂渙真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了轉身拔腿就跑的衝動,她不由得蹲下身子,捂住胸口逼迫自己不要當逃兵。

就在呂渙真蹲下的這個當口,八旗右部的六門佛郎機炮也開火了,一枚炮彈從呂渙真的頭頂飛了過去,氣浪把呂渙真帶得倒在了地上。那炮彈在紅字營中轟出了一條血肉走廊,凡是站在彈道上的軍士們都被打爛了身體。呂渙真只聽得身後一片慘叫聲,爬起來時,看見眼前倒著七八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這是地獄!這是地獄!”呂渙真已經嚇得面色慘白,她渾身顫抖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卻摸到了滑膩膩的一團東西——不知是誰的內臟碎片濺到了呂渙真身上。

捱了一輪炮彈過後,大部分人的反應和呂渙真一樣。剛剛的視死如歸,如同這些殘缺的屍體一般被火炮轟成了碎片,陣型已經被炮彈打得不成樣子。到處是淒厲的慘叫聲,有因為被炮彈打斷手腳的慘叫,也有因為這地獄般的景象而精神崩潰後的慘叫。

“周軍門,咱們......”秦邦屏剛想回頭和周敦吉說話,卻發現地上倒著一具無頭的屍體——副總兵周敦吉已經被剛剛的炮彈削掉了腦袋。

兩百步的距離上,佛郎機炮的炮彈能夠貫穿石柱軍的陣型,雖然周敦吉站在陣型的後方,炮彈的威力也是一視同仁。

“都站起身來!站起身來!”秦邦屏強壓著心中的恐懼叫道,“周軍門殉國,接下來我指揮!”

“站起身來列陣!死也要死個磊落!”

石柱軍將士們戰戰兢兢地站直了身子,縱使恐懼,嚴格的軍紀依舊約束著他們不後退半步。

“人生自古......誰無死。”呂渙真用發白的嘴唇輕聲唸詩鼓勵自己,慢慢直起了身子。

“留取丹心照汗青!”

川軍重整陣型時,炮手們又換上了新的子銃,將佛郎機炮裝填完畢了。

“左炮開火!”

齊刷刷的炮彈又朝著石柱軍陣線飛來。

“玉奴!避炮!”

楊鋒一把抱住了沈玉奴,想要把她推離彈道,可是人再快也快不過炮彈,就在兩人抱在一起的那一剎那,高速飛行的炮彈打飛了他們的上半身。兩人腰以上的部分像是被抹去了似的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了兩雙腿和一地的碎片。

“母親!”沈貓兒目睹了義母的死亡,悲痛地跪在了地上,卻不知道哪裡是母親沈玉奴的屍首,因為剛才的那一枚炮彈至少造成了紅字營五人以上的傷亡,周圍到處都散落著屍塊,沈貓兒也分不清哪個才是沈玉奴的屍體。

萬曆四十六年從軍、一直身為紅字營骨幹的沈玉奴,還有從軍十年、石柱軍中最老練的塘騎楊鋒,就這樣被明軍自己的火炮打成了碎片。

“石柱軍!列陣!”炮擊過後,秦邦屏又大聲命令石柱軍重整陣型。這些石柱軍軍士們好似沙子一般,大炮一轟,便轟得一片慘叫,陣型也散落開來,可炮擊一結束,在秦邦屏的命令下,他們又牢牢地聚在一起,重新組織陣型。

“他們還是人嗎!”努爾哈赤又驚又怕地感嘆道,“為什麼大炮轟不散他們!”

炮擊就這樣持續了五輪,石柱軍損失了三分之一的戰士,可每一次被轟散後,石柱軍就用炮手裝彈的時間重組陣型。這用血肉之軀抵擋炮彈的一幕簡直觸目驚心,石柱軍中有軍士被炮彈打飛了胳膊,卻又咬牙站進了陣型裡,更是讓佔盡優勢的八旗們看得人人膽寒。

“大汗!已經打了五發炮彈了,再打下去恐怕有炸膛的風險!”一個漢人通事向努爾哈赤稟道。

“好!那就不打炮了!”努爾哈赤點道,“正黃旗勇士們,吃掉這夥明賊!殺!”

努爾哈赤的嫡系——正黃旗軍容整齊地接近了川軍,他們先是慢步走,一百二十步左右時變成了快步走,五十步時便全速奔跑了起來。

面對正黃旗無堅不摧的衝鋒,石柱軍將士們的心中卻沒有了絲毫地害怕,他們的陣型絲毫不動,心中反而各個欣喜,與其死在炮彈的轟擊下,還是與韃子肉搏而死更值!也更壯烈!

況且,連炮彈都敢直面的軍隊,又豈有懼怕血肉之軀的道理!

“殺韃子!”正黃旗的衝擊與石柱軍的陣型撞在了一起。這些血戰了大半天的將士們本來已經疲憊不堪了,剛剛的炮擊卻將他們的腎上腺素都打了出來。反正是要死的人了,這些石柱軍反而在肉搏中更加地不惜命起來,有的甚至見八旗軍衝了過來,直接扔掉了手中的長刀,抽出匕首來向八旗兵們撲過去,一副同歸於盡的架勢。

自雞籠巖那一戰以來,呂渙真也許久沒有親身參加過肉搏了,如今她也使出渾身武藝來,和其他石柱軍將士們一道撲向了正黃旗兵丁們。

八旗衝鋒時,打前鋒的往往是老兵精銳,他們都身穿重甲,因此傷亡的可能性並不高。可是石柱軍這種同歸於盡的打法他們從未遇到過,有的軍士撲到白巴牙喇兵的身上,直接用匕首捅進甲縫裡。兩軍一接觸,正黃旗精銳們便傷亡極大,石柱軍也損失了相當的人數,可事已至此,他們早就不懼怕犧牲了。

秦氏三兄弟也親自加入了搏戰。秦邦翰在對戰一名白巴牙喇時,被對方一斧子從肩膀劈進了胸前,劈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大口子來,可是他不但不倒,反而迎著那白巴牙喇衝了過去,一骨朵將那白巴牙喇的腦門敲成了爛泥。

“都別慫了!”這位平時沉默寡言的將軍怒吼道,“我們可是石柱的白桿兵!”

八旗原本以為幾輪炮擊就足以消滅這群明軍的全部士氣,卻沒想到對方竟拿出不要命的氣勢來,越戰越勇。一時間隨著秦邦翰的怒吼,正黃旗竟露了幾分怯態出來。

“哎!叫正黃旗撤軍吧!”這樣鋼鐵般計程車氣已經不是努爾哈赤能夠理解的範圍了,他明白,再這麼打下去,正黃旗非把牙要崩了不可,石柱軍終究會被消滅,可正黃旗的損失卻是難以補充的。

“叫正藍旗、鑲藍旗把所有的騎兵都派出來,用騎射消耗這夥川軍!別再上去肉搏了!”

隨著撤軍的號令下達,正黃旗漸漸退出了與石柱軍的纏鬥,往瀋陽城下撤退了。本以為必死的石柱軍將士們見對方竟然退了,紛紛歡呼了起來。

“咱們竟然又打退了一次進攻?”連秦邦翰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見正黃旗一退,秦邦翰鬆了一口氣,身子搖了搖,便往後倒去。

“二弟!”秦邦屏慌忙上去扶住了秦邦翰。後者受的是致命傷,剛剛混戰之時全靠一口氣吊著,現在敵兵暫退,他便再也撐不住,一口鮮血從喉嚨裡湧了上來。

“你!你為何衝那麼猛呀!”秦邦屏扯了塊布就要給秦邦翰按住止血,卻被弟弟輕輕地推開了手。秦邦翰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秦邦屏,好似有什麼話想說。秦邦屏趕緊將耳朵湊到弟弟跟前仔細聽著。

“韃子......好不容易......退了。”秦邦翰的聲音十分微弱,“快......咱們死了......沒事,祥麟......他......還要回石柱......”

說到這裡,秦邦翰睜著大大的眼睛,沒有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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