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們行禮的姿勢做了一半,又連忙聽話地站直了身子,然後迷茫地看著她。
武柔不管那些,直接走了過去,主動將對方的食盒搶了過來,將自己的塞到她的手上,然後還推了她一把,讓她到自己的隊伍裡去。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生怕浪費了時間。
“走!”她下令說。
於是兩方停止的宮婢隊伍又動了起來,擦肩而過。
那個被換了食盒的宮女,還沒到地方呢,又被迫跟著人回去了,她偷偷地扭過頭看了隨著隊伍的武柔一眼,滿頭的問號。
武柔跟著新隊伍進了下一個涼亭,裡頭的女郎也在聊天:
“……晉王殿下肯定不會出藩的,魏王那麼大歲數了,不照樣還在長安麼,當今陛下對嫡出的孩子,總是格外心疼些。”
另外一個說:
“確實,韋貴妃那麼尊貴的地位,她的兒子越王不早早的就被支出去了?八歲就出藩,還是那麼遠的地方……好似生怕他在長安久呆似的。若是按照晉王的年紀,他現在也該走了。”
“……我聽我阿耶說,晉王殿下更像文德皇后一些,生的比太子殿下還好看呢。”
隔著兩個位置的姑娘很是感興趣,伸了頭問:
“你阿耶見過他?”
“嗯……有一回陛下在武德殿召見,他在陛下身旁見過,說晉王端莊沉靜,性子溫和,很聰慧。”
“我也聽我阿孃說了,晉王殿下性子可好了。……誰要是能嫁給他,不用跟著出藩離開長安不說,婚後肯定不會受他的氣。”
年輕的姑娘聲音清脆,透著些嬌軟和稚嫩,像是小貓一樣可愛。
武柔垂下了眼簾,默默地收拾著食盒,心想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韋貴妃那樣說呢……
從各個方面考慮,晉王恐怕都是除了太子之外,最好的夫君人選了。
就這樣,她如法炮製,幾乎走遍了所有涼亭。
最後,她跟著送茶水的宮女,進了主位的閣樓。
晉王李善就在裡頭。
二層的閣樓有一排開窗,窗戶開啟就能看見外頭,但是此刻窗戶關著,只留了中間一扇,像是尋常透氣一樣。
晉王側著身子站在窗前,看著下頭已經開始的馬球比賽,女郎們驚叫歡呼的聲音時不時地傳進來,投入又興奮。
武柔一進門就看見了晉王的側臉,濃密的頭髮綁成了腦後一個沉重的單髻,髮髻的頂端窩成了彎兒,微微垂著,在陽光下反射著健康的光澤。再配上那二指寬束髮的綁帶,真是有一種貞靜婉約的美。
如果哪個姑娘有這麼一頭柔順又濃密的頭髮,估計睡覺都得笑醒。
“你看得怎麼樣?可有合適的人選?”晉王知道她來,直接轉過頭來問。
武柔瞳孔晃動,很快掩飾掉了自己的失神,說:
“……沒有,她們都在想著怎麼嫁給你呢。實在看不出有哪個願意遠嫁吐谷渾。”
她說完,就發現自己話裡似乎帶著酸氣,自己都驚到了。
晉王也察覺到了,怔怔地看著她。
武柔尷尬極了,她咬了咬唇,眉眼一耷拉,看著就有些可憐起來,心想:
只要我臉皮夠厚,就沒有化解不了的尷尬!
於是她十分自然地走了過去,依舊在離晉王五步遠的距離站定,扒著窗格看著窗戶外頭,很是隨意地說:
“哎……想來我跟她們也是同一個年紀,若是我阿耶還在,或許我也有機會在下頭坐著呢。”
“你想在下頭坐著?”晉王也想化解尷尬,順嘴搭話而已,可是搭完他就後悔了。
他不想聽答案,不感興趣,不要說。
“嗯……”武柔扭過頭看了晉王一眼,見他雖然面目沉靜的看著窗外,但是耳朵根子已經紅了。
她心中突然就愉悅起來,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笑著說:
“那當然了,誰家女兒不想有個好姻緣?她們都說,晉王殿下可是最好的選擇呢。”
果然,晉王耳根子處的紅暈迅速蔓延到了臉上,他惱恨似地瞪了武柔一眼,說:
“胡說八道什麼?別以為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就可以嘴上不規矩,我照樣可以治你的罪!”
“我開玩笑的啊,殿下怎麼不經逗?”武柔立馬睜著眼睛澄清,語氣十分堅定,無懈可擊。
可說完了之後,她的內心就湧上來了一股難言的酸澀。
好像晉王的責難是一把小刀子,割在了她的心上。
但是很快,這股酸澀就被她強悍的意志拋在了腦後,再也沒有半點破綻。
晉王沒有再說話。
他需要時間平復自己被攪動的心緒,更懊悔自己輕易地就被人的玩笑逗紅了臉。
好像他心裡盼著是真的一樣,顯得他心思齷齪……這是最讓他難以接受的。
於是兩個人默契地沒有再開口,沉默地看著下頭的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