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玉豆今年四歲多了,眉眼與晉陽公主有幾分相似,見了人怯生生的,依偎在韋貴妃身邊,也不說話。
文德皇后去的那年,她還在襁褓之中,需要人費神照顧,皇帝即便想帶在身邊也顧不上,於是就將她託付給了韋貴妃養育。
所以現在對於她來說,韋貴妃就像她的親生母親一樣,對晉王和晉陽公主這兩個血親,反倒沒有那麼熱絡。
小公主見生,但是晉陽公主卻不在乎,她主動靠近了她,拉著她的小手,用大人一般地口氣,像模像樣地問:
“玉豆,這幾天過得好嗎?有沒有想姐姐?”
屋子裡頭的人見狀都不禁莞爾,武柔更是拉著披帛笑出了聲。
她那模樣,明顯就是學晉王的,果然是晉王帶出來的孩子。
“你們笑什麼?……哥哥說了,他照顧我,我就要照顧妹妹。”晉陽公主天真地說。
韋七娘笑著搭話道:
“不是笑話公主,我只是想起了晉王殿下來了,四郎經常說晉王殿下好裝大人,就跟那菩薩座下的童子似的,帶著生人勿近的仙氣兒,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公主學他的樣子,倒是可愛得緊。”
韋貴妃側目,給了她一個雍容華貴的白眼,說:
“怎麼說話呢,沒有規矩。晉王也是你們能編排的?”
韋七毫不在意,雖然帶著幕離,也能看出她揚了下巴歪了頭,肆意驕傲地說:
“怕什麼,我現在又不用費勁心思的去爭太子妃了,要什麼賢德好名聲?馬上就要出家做道姑的人,所謂無欲則剛。
再說了陛下和晉王也不能因為我說兩句話,就殺了我的頭。”
韋貴妃無奈了,微微嘆了一口氣,有些說不出話來。
武柔見狀,正好也好奇燕四孃的近況,於是便開口將已經冷了的場面撈了回來:
“韋姑娘,弘化公主現在如何了?我也不能出宮,總是惦記她。”
“哎……她呀,是徹底將吐谷渾當做了自己未來的家了,每天都在看關於吐谷渾的書籍,打探訊息,還將吐谷渾的使節叫進公主府聊天。
我去找她,她都顧不上搭理我了。”
韋貴妃順手將小公主頭上的絨發給撫平了,略有不滿地說:
“你就該跟她學學,但凡有她十分之一的事業心,你也做不出自毀容貌的事情來。
自己糊塗了,還扯旁人後腿。”
“姑姑!”韋七晃著身子,撒嬌般地說:
“你又小看我,我也不是單純為了太子才會這般,我就是氣不過家裡的脅迫。
他們為了讓我當太子妃,壓著我學這學那,整天給我灌輸以後要做國母怎樣怎樣。
我信了,結果呢?一見我選不上了,轉頭就想將我賣給別人。
當我是個貨物?是個毛驢?說掉頭就掉頭?”
武柔聽著她的話音,大約能猜到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許是韋七姑娘當初不願意,家裡頭逼著她去爭太子妃之位,後來她因為愛慕太子,自己想爭了,卻因為沒有選上,又被家裡強迫嫁給別人。
一個痛失所愛的少女,再加上長久以來積壓的不滿,爆發之下自殘毀了自己的臉。
不過看她現在這灑然的態度,倒也不像是後悔了。
果然就聽韋貴妃淡淡地說;
“隨你怎麼說,只要你自己不後悔就成。”
韋七立時便回道:
“當然不會後悔,我絕不會將就,嫁不了太子就再也不會嫁給別人。韋氏這麼大一個家族,竟然容不下我一口飯,那我就去當道姑。”
武柔聽聞,不知道是該感慨她的任性,還是佩服她的勇氣。問道:
“……姑娘已經定了麼,真就去做道姑?”
韋七看著她說道:
“已經定了,找了長安城西山上的一座小道觀,我去了只需安心過我的日子,看看書打打坐,不比隨便嫁個人好?
只等來年開春,送四郎離開長安,我就去住。”
韋貴妃嘆了一口氣,說道:
“你也不要總是氣韋家如何對不起你,我那堂哥還是疼你的,要不是韋家資助那道觀,你一個從小不沾陽春水的貴女,去了還得灑掃孝敬,你當做道姑真就那麼容易?”
韋七姑娘撇了撇嘴,小聲地說道:
“那還不是因為怕丟人?我要不是劃破了臉,實在是尋不到好姻緣,嫁不出去了。他們才不會這麼好心呢。”
正在這個時候,小公主玉豆突然哭了起來,幼童的聲音尖銳,猶如魔音一般。
晉陽公主手裡舉著一大顆東珠,手足無措地說:
“怎麼哭了,我也沒幹什麼啊。我看她一直盯著我的鞋看,我就將東珠拽下來送她,怎麼就哭了呢?”
眾人順著她的話一看,這才發現晉陽公主的一隻鞋子已經破了,上頭鑲著的東珠被生拽了下來,線頭都凌亂的露在外頭。
韋貴妃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
“傻孩子,她怕是喜歡你的鞋,結果你把鞋給毀了,她傷心了。”
說罷她又捧著小公主的臉,慈愛地問:
“是不是啊玉豆……你喜歡這鞋子?等你長到姐姐這麼大就能穿了。你現在還小,綴這麼大的東珠容易絆腳。”
玉豆的哭聲小了一些,但還是止不住。
晉陽公主見狀,可可愛愛地又蹲了下去,將東珠按在自己鞋上,說:
“那我安回去好了……玉豆你看,鞋子又好了。”
玉豆扭過臉一看,果然就不哭了,抽抽噎噎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