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錯還是在他自己的頭上,是他自己助長了那些人的心思。所以心生愧疚,日日做噩夢,所以才命人供奉了牌位,時不時地讓宮人上香祭拜,他自己只是去那兒坐坐而已,並沒有親自祭祀。”
晉王一邊說,一邊觀察著皇帝的表情,見皇帝的神情漸漸的緩和了下來,這才轉而側了身子,用眼尾覷著跪在地上的杜正倫,說道:
“我也不是說幾位大人有錯,只是大人們為了糾正太子,諫言心切,未免有時候言辭太過激烈了些。而且,有些事情你們沒有機會親眼看見,難免意料錯了。
我知道,太子哥哥的脾氣是沒有以前好了,但是他傷了腿,從前可以持長劍,飛躍騰挪的人,如今出入都得坐攆,走路都得讓人攙扶。
試想,將心比心,若是這種事情放在各位大人身上,你們會不會煩悶傷心?還會不會跟現在一樣,心寬平和毫無變化?”
杜正倫聽聞,啞口無言,他委屈地看了皇帝一眼,可是皇帝卻移開了目光,不知道什麼意思,反正沒有看他。
晉王這才往左了一步,退了回去,溫柔又懇切地說:
“還請大人們對太子哥哥有些耐心,他正在適應,現在已經很好了,以後肯定會更好的。”
“陛下!”杜正倫眼見著不妙,連忙出聲喊道,“太子並不是簡單的脾氣差了些,那是與從前天差地別啊,老臣雖然明白他的苦,看在眼裡也十分痛心。
可是他是大唐的儲君,是大唐的未來。
現在他是一句勸諫的話都聽不得,即便是老臣說,是陛下命我等勸諫他,他都敢摔東西,如此……”
大逆不道幾個字還沒有出口。
“誰讓你將朕搬出來壓他的?!”皇帝突然怒吼了一聲。嚇得晉王和杜正倫同時哆嗦了一下。
杜正倫看著皇帝,臉色“唰”地白了,滿是驚恐。
皇帝指著他說道:
“你自己諫言水平不行,讓他聽不進去,就抬出朕來逼他屈服。如果需要壓著他認錯,朕需要你嗎?!
朕派你們過去,是為了彰顯朕對他的器重,是讓你們用自己的經驗和學識,幫助他糾錯改正,以後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皇帝。
你倒好,聽這意思,是早就覺得他不配當一個儲君,左右看他不順眼,巴不得他明日就犯個謀逆之罪,讓朕將他廢了是吧?!”
杜正倫連忙伏地叩首,含著淚高呼道:
“陛下……臣冤枉啊……臣決……”
皇帝立馬打斷了他的話,拔高了聲音質問道:“你敢說你沒有?!”
杜正倫哆嗦了一下,伏在地上再也不敢吭聲了。
皇帝這才收回了手指,皺著眉頭急促的喘著氣,瞪著杜正倫,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
過了一會兒之後,他又恢復了文氣的模樣,聲音緩和地說道:
“念你一片忠心,全是為了大唐考慮,這次就算了。只是你不適合再跟在太子左右輔佐他,回家收拾收拾,等朕的聖旨,離開長安去做刺史吧。”
杜正倫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彎著腰躬身行禮道:
“謝陛下隆恩,臣……知道錯了。”
“去吧。”皇帝平靜地說。
……
杜正倫走了之後,皇帝看了看旁邊的晉王,見他神色不穩,似乎心有餘悸,於是溫聲問:
“小九,阿耶嚇著你了?”
晉王連忙躬身行禮道:
“沒有,父皇,只是沒有想到……”
皇帝立馬接了他的話:“只是沒有想到朕會貶了他的官兒?”
晉王沉默地點了點頭。
皇帝嘆了一口氣,說:
“你啊,心裡頭什麼都明白,就是這心地太過仁善,你是不是覺得,他既然為了大唐著想,訓斥一頓讓他知道錯了,就算了?”
晉王抿了抿唇,垂著眼眸又點了點頭。
皇帝深邃的鳳眸斜了一下,表達了不滿和不認同,說:
“是人都有立場,若是細說起來,就連這作奸犯科之人,都能有一二能讓人理解的苦衷。你能看清楚他們心裡頭想得什麼,為何這麼做,這是好事。
但是看清了之後,若是隻起了同理心,什麼都不做,那便是白搭了你的那一雙洞察人心的眼睛。”
他頓了頓,一手搭在了膝蓋上,一邊左傾了身子,耐心地問:
“我問你,你是什麼立場?”
晉王眸光一閃,抬了眼睛堅定地看向了自己的父皇,說:
“我想幫太子哥哥。”
皇帝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一字一句地說:
“時刻記住你的立場,但凡能幫助你達成這一目的,你就去做。別人的立場和想法,利用也好,忽略也罷,都得為你的立場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