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崔那聲破音的“KPI用啥量啊——？！”在死寂的直播間裡迴盪，帶著稻草摩擦的嘶啞和社畜末路的悲鳴，如同投入絕對零度冰湖的一顆小石子，連漣漪都沒能泛起。
陸明癱在沙發裡，看著手機螢幕上那個徹底凝固的“陰德匯率”數字（1:150），以及後臺瀑布般滾動的贖回申請，感覺靈魂都被閻君最後那無聲的“尺度湮滅”凍成了粉末。
完了，精心搭建的金融沙塔，在真正的規則偉力面前，灰飛煙滅。
出租屋裡只剩下老冰箱壓縮機徒勞的嗡鳴，堆成小山的現金散發著油膩的銅臭味。
小崔抱著那根巨大的、頂端粘著“聖物”冰棒棒的溫度計模型，血線嘴巴癟著，空洞的“眼睛”望著湮滅影片裡那把被抹去一截的破木尺，稻草身體裡的最後一絲力氣似乎也被抽走了。
“嗚…沒尺子了…活…活也白乾…魂…魂兒都沒地兒擱了…”
它細微的嗚咽，像垂死的風穿過枯草堆。
就是這句絕望到骨髓的低語，像一根燒紅的針，猛地刺穿了陸明麻木的神經！
活也白乾？魂兒沒地兒擱？
這他媽不就是陰間億萬底層鬼吏、陽間無數掙扎社畜的共同絕境嗎？！
閻君能抹去一把尺子的刻度！
他能抹掉這億萬生靈被“KPI”這座無形大山壓垮時，從靈魂深處迸發出的、最原始的憤怒和不甘嗎？！
一股電流般的戰慄，混雜著被逼到懸崖邊的瘋狂，瞬間席捲陸明全身！他眼中熄滅的火焰驟然爆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熾熱、更危險！
“尺子？”
陸明的聲音陡然拔高，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尖銳，狠狠扎進直播間死寂的空氣裡。
“閻君大人斷了一把尺！湮滅了一段刻度！但！他斷不掉的是這天地間！這陰陽兩界！無數被‘量’、被‘度’壓彎了脊樑的靈魂！”
他猛地從沙發上彈起，動作帶著不顧一切的狠勁，一把奪過小崔懷裡那根巨大的溫度計模型！粗暴地扯下頂端那根象徵“金融聖物”的冰棒棒，狠狠摔在地上！
“舊的尺！舊的刻度！舊的KPI！被祂抹了！碎了！湮滅了！好！好得很！”
陸明狀若瘋魔，高舉著那根失去了“聖物”的、光禿禿的塑膠大指標，對著鏡頭，如同舉著起義的火炬。
“那我們！我們這些被量度的魂！就自己鑄一把新尺！定一套自己的刻度！量我們自己的命！算我們自己的賬！”
他手指在手機上劃出殘影，調出那個剛剛崩潰的【陰德金融·跨界匯率實時大盤】介面！但他沒有看那凝固的數字，而是直接刪除了所有公式、錨定物、匯率曲線！將整個介面清空！變成一片純粹的、等待書寫的空白！
“家人們！陽間的打工人！陰間的勾魂差！牛頭馬面！孟婆湯館洗碗工！奈何橋擺攤的！還有你！小崔！”
陸明的聲音如同滾雷，每一個字都砸在觀眾心上。
“拿起你們的手機！點開你們的陰符！開啟你們的生死簿！告訴我！告訴這天地！告訴那九幽深處！”
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對著鏡頭髮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你們要的！是什麼？！”
“你們心裡的那把尺！刻度！怎麼畫？！”
“你們的KPI！怎麼量才算公平——？！！”
轟——！！！
這聲來自靈魂深處的拷問，如同點燃了沉寂億萬年的火藥桶！
陽間直播間：
彈幕瞬間核爆！
【不要996！要生活！】
【拒絕無效加班！量化成果！】
【同工同酬！陰德陽德都要！】
【KPI滾蛋！老子要尊嚴！】
【燒紙抵工資是侮辱！】
無數打工人的血淚控訴和樸素訴求，化作文字洪流，瞬間淹沒了螢幕！
陰間：
無數細微的、來自忘川河底、枉死城角落、地獄油鍋邊緣、奈何橋攤販車下的陰森意念，混雜著鬼哭與低語，穿透了脆弱的陰陽屏障，絲絲縷縷匯聚而來：
【勾魂指標…憑啥按區域分…】
【孟婆湯碗…洗一萬個…陰德點不如勾一個魂…】
【牛頭收罰款…馬面炸街…憑啥他績效高…】
【小崔…代班的…陰德湯都喝不上熱的…】
這些來自陰陽兩界、億萬底層被“量度”者的憤怒、委屈、不甘和微弱的期望，如同無形的洪流，在陸明那聲拷問的指引下，瘋狂地湧向他高舉的手機，湧向那個被清空的【跨界匯率大盤】介面！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