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的眉頭挑了挑,臉上的橫肉似乎鬆動了一點。他叼著煙,噴出一口濃霧,聲音放緩了些,但依舊帶著審視:
“直播的?那…裝置呢?值錢玩意兒都沉了?”
陸明心裡咯噔一下,知道肉戲來了。他立刻換上一種極度懊惱和心痛的表情,捶胸頓足:
“沉了!全沉了!最新款的無人機、防水攝像機、音效卡…幾十萬吶!就…就剩我這個吃飯的傢伙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然後又像想起什麼,猛地一拍溼漉漉的褲兜,掏出一個同樣用防水袋裝著的東西——那部老諾基亞!
“喏!就剩這個老古董了!直播是沒法播了,當板磚防身還行!”他晃了晃諾基亞,螢幕幽幽的綠光在昏黃的煤油燈光下顯得有些詭異。
船上的人看到那老掉牙的玩意兒,明顯興趣缺缺。大漢撇撇嘴,似乎有些失望。
陸明察言觀色,立刻祭出大招!他臉上堆起諂媚又帶著點神秘的笑容,壓低聲音,彷彿在分享什麼天大的秘密:
“大哥!雖然裝置沒了,但…兄弟我腦子裡的東西值錢啊!我知道這片海域好幾個沉船點!老鼻子值錢的古董了!還有…還有幾個只有我知道的、魚群扎堆的‘金窩子’!”
“只要大哥肯搭把手,撈上來的東西,我…我只要一成!就當救命之恩的謝禮!”他伸出髒兮兮的一根手指,眼神無比“真誠”。
“沉船?金窩子?”
大漢和他身後的船員們眼睛瞬間亮了!海上討生活的人,對這兩樣東西的抵抗力基本為零。尤其是陸明那“專業人士”的身份和信誓旦旦的語氣,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大漢和瘦高個又低聲快速交流了幾句,瘦高個點了點頭。大漢終於咧開嘴,大手一揮:“行!算你小子走運!上來吧!”
他示意旁邊的人放下一個繩梯,晃晃悠悠地垂到礁石邊。
陸明心中狂喜,臉上卻是一副感激涕零、恨不得跪下磕頭的模樣,手腳並用地抓住那油膩的繩梯,笨拙地往上爬。他溼透的花襯衫緊貼著面板,在昏黃的燈光和船員們不懷好意的目光下,顯得格外滑稽又可憐。
當他終於狼狽地翻過船舷,重重摔在同樣油膩溼滑的甲板上時,幾雙穿著破舊膠鞋的腳圍了過來。
那壯漢蹲下身,巨大的陰影籠罩著陸明,帶著魚腥味的熱氣噴在他臉上,黃板牙在煤油燈下閃著光:
“小子,記住嘍。上了‘黑鮫號’,就得守‘黑鮫號’的規矩。你剛才說的‘金窩子’…”他粗糙的手指點了點陸明的太陽穴,力道不輕,“要是敢耍花樣…”
他嘿嘿笑了兩聲,沒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旁邊一個船員配合地掂量了一下手裡生鏽的魚叉,發出沉悶的金屬碰撞聲。
陸明癱在甲板上,大口喘著粗氣,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不敢不敢!絕對不敢!大哥們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那‘金窩子’就在…”
他報了個聽起來煞有介事的經緯度,眼神卻不著痕跡地掃過船上簡陋的陳設、船員們腰間鼓鼓囊囊疑似刀具的凸起,以及角落裡堆放的漁網和幾個散發著怪味的密封桶。
船體在波浪中搖晃,發動機突突地重新響起,調轉方向,朝著未知的黑暗海域駛去。陸明被一個船員像拎小雞一樣拎起來,扔進一個散發著濃烈魚腥和黴味的狹小船艙裡。
門“哐當”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面海風的聲音。
狹小的空間裡一片漆黑,只有門縫下透進一絲昏黃的燈光。陸明背靠著冰冷的鐵壁,蜷縮在潮溼發黴的墊子上。
身上的“陰德金光”已經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飢餓和寒冷真實地啃噬著他。外面傳來船員粗魯的吆喝和笑聲。
他摸了摸貼身藏好的諾基亞,感受著那冰冷的堅硬觸感,又想起崔鈺那張被美顏濾鏡禍害過的閻王臉和手機殼上“1/10”的字樣。
“剛出閻王殿,又入海盜船…”陸明在黑暗中咧開嘴,無聲地笑了笑,眼神在疲憊中閃過一絲狡黠。
“崔大人,看來您這‘氣死閻王’套餐的第二集,得在公海上演了…希望這群‘觀眾’,比陰間的耐操。”
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休息,腦子裡已經開始飛速盤算:如何利用這群海盜,如何找到真正的食物和“護盾燃料”,以及…如何給那位陰間的老鐵,送上第二份“驚喜大禮包”。
船外的海浪聲,彷彿變成了崔鈺在閻羅殿裡煩躁踱步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