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昭冷靜地說道:“兵法雲,上兵伐謀,其下攻城。凡善戰者,不以一城一地為得失,而以殲滅敵方兵力為首要。因為城池是死的,人是活的。蜀軍也是這樣,魏延等人之所以敢冒險長驅直入,偷襲許昌,不僅僅是因為許昌是都城,還因為許昌城中尚有珍貴之物!”
“何物這麼珍貴,犯得著蜀軍發大軍來搶?”中書令孫資不禁問道。
“珍貴呀,”董昭左右巡視著眾人,“一個燕王,一幫朝堂重臣,還有年幼的太子,加上眾將士的親屬家眷,你們說珍貴麼?城池丟了還可以奪回來,人要是丟了……”
眾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氣,司空陳群內心更是驚訝無比。別的不說,蜀軍只要是拿下了魏太子曹芳,不須大軍鎮守,就足以令大魏投鼠忌器,如果再加上眾文武大臣和家眷,那麼大魏的前線軍隊怕是要土崩瓦解了。諸葛亮好一招釜底抽薪啊!這麼一聽董昭之計也有道理,只要眾人不被蜀軍抓住,走到哪裡都可以召集勤王之師反擊。
但是,放棄許昌實在是太失顏面,之前已經放棄洛陽遷都了一次,魏帝曹睿已是憤憤不平,如今再退,怕是曹睿怎麼也不會同意。這其中罪責,誰敢承擔呢?
曹宇率先跳了出來大聲囔囔,“我不懂什麼兵法,但是我知道,陛下將許昌交給我等,丟城就是失職,棄城更是死罪!別說蜀軍要來殺我們,陛下也不會放過我們啊!”
是啊是啊,眾人一時紛紛附議。其實別說曹睿不滿,眾人及家眷也是被遷都折騰的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再次遷都怕是要群情洶洶了。
“司徒大人所言有理,不過上計太急,我們毫無準備,萬一我們離開堅城,被敵人追上也有危險。此計可從長計議,不知中計又當如何?”司空陳群上前解圍問道。
董昭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他點了點頭,“中計,便是主動出擊據守。蜀軍拿下陽翟後,必然會順著潁水順流而下,在潁水東岸登陸,直取許昌。請燕王派兵搶先在潁水東岸安營紮寨,阻止蜀軍上岸,我們在許昌城中再隨時接應。
董昭頓了頓,繼續說道:“此行務必要深溝高壘,堅守拒敵。我軍只要守住河岸,蜀軍輕裝前來,缺少輜重,一時破不了營寨,時間久了就會兵疲缺糧。而且蜀軍也不會敢輕易打許昌的主意,有河岸守軍在,他們會擔心後背受敵。這正是兩全之策。當然更重要的是,這裡的戰場只是一種牽制,只要我們能夠堅守住,一旦陛下和諸葛亮在洛陽決出勝負,許昌之危自然就化解了。”
“這……許昌之兵本來就不多,我們堅守都不夠,如果再分兵去守河岸……”曹宇低聲自顧自地說道。
陳群苦笑地搖了搖頭,看來曹宇仍不滿意,“那麼請問司徒大人,何為下計?”
董昭嘆了一口氣,說道:“下計者,莫過於困守許昌,坐以待斃。”
這次輪到陳群不解了,“司徒大人說困守許昌是下計,可是之前軍師趙儼傳話回來也是讓我們堅守許昌。再說許昌城池高大,蜀軍未必就能攻下。我軍只需堅守一時,再派人去向陛下求援,如此不好麼?”
董昭搖了搖頭,“司空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趙儼之前令人傳話,也是破城時情急之下的權宜之計,主要是為了防止蜀軍尾隨敗兵奪城,但不是長久之策。”
董昭頓了頓,繼續說道:“自古以來,沒有攻不破的城池,只有不夠善戰的將軍。兩軍交戰錯綜複雜,戰場局勢瞬息萬變,只要能抓住時機,百萬敵軍都可頃刻瓦解,何況一區區城池呢?我軍剛剛大敗,許昌城內人人膽寒,士氣大挫,如此膽怯之師怎麼能夠守城?再者,我們雖然防得了敗兵入城,卻難防奸細,此刻城中怕早已混入奸細。假如在兩軍交戰之計,奸細趁亂開啟城門,陽翟之失便會復現!至於說派人去找陛下求援,且不說該不該派人去求援干擾陛下決戰的決心,恐怕蜀軍也已經拿下許昌附近通往虎牢關的通訊要道,我們就算是想求援也不能夠了。所以說,困守許昌就是一場豪賭,把我們在座諸位的身家性命,把前線將士們的家眷,把太子都交給一群怯戰之兵。一旦城破被俘,我們個人安危是小,陛下的前線大軍怕是完了,大魏也就完了,這,難道不是下計麼?”
眾人一聽恍然大悟,這麼一大群人,全部身家都集中在城樓得失,的確太冒險了。守著許昌的確如同雞肋,既然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如主動出擊。
於是司空陳群上前作揖說道:“上計太急,下計太緩,我等以為中計不快不慢,正得其宜,可以行之。請燕王採納,速速發兵!”
眾人見群臣之首的陳群都發話了,一時紛紛附議,“請燕王採納中計,速速發兵!”
燕王曹宇本身就是沒什麼主意的人,雖然對中計有所懷疑,但是見眾口一詞,上計和下計又的確都不如人意,於是也就當場允諾下來。
“司徒大人要不暫且住進宮中,我請御醫好生診治,也好旦夕請教。”曹宇試探性地問道。
董昭知道曹宇的確是身邊缺少出謀劃策之人,這才以病情婉言相請。自己雖然已經病入膏肓,但是國家有難,又怎能棄之不理?於是便點了點頭,大義凜然地說道:“一切謹遵燕王吩咐,老臣萬死不辭!”
曹宇一聽大喜,連忙和眾人一起商議出兵事宜去了,最終決定派許褚之子牙門將許儀率一萬軍士趕赴穎水河畔駐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