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自己只是個商人。
光靠天賦,沒有努力就能憑空變強,那未免也太不公平。
但現在,他遇到了一個根本性的矛盾。
【這次生日回不了家,下次一定。我還在查那個什麼公爵,克里斯汀叫我多綁些人回去,不知道有什麼用。她不讓我打草驚蛇,關鍵時候甚至要保他的命……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說,我要是為了殺刺客不小心用龍焰把他燒了,克里斯汀會不會相信?】
信件沒什麼公事公辦的內容,雖然難以避免地暴露了一些細節,給了習慣於查清身邊大部分異狀的莫甘自己探索的機會,起碼瑟希莉婭自己是不想讓兒子也被牽扯進去。
魔龍瑟希莉婭在重新開始替女王辦事以後一直行蹤不定,和丈夫一個在暗、一個在明,連莫甘這個親兒子都見得很少,只能依靠天賦能力特殊的鷹鴞哈默給彼此互相傳訊。
但每年一家三口的三個生日,她總會要求家人和自己都回去一趟——因為發覺兒子的生長期傾向人族,感到惋惜的瑟希莉婭決定自己也跟著人族的時間走,避免留下遺憾。
龍族壽命極其悠長,一般不過生日。為了迎合親人和友人,瑟希莉婭改變了很多。
現在連她自己都不遵守規定,只能證明形勢比描述還要嚴峻,她需要留守其中。
不擅長算計的颶風魔龍或許無法精妙的分析出局勢優劣、又或者洞察哪方有怎樣的陰謀,但她能敏銳地察覺到身邊人情緒的緊張程度,哪怕他們一如既往的端莊華貴、一絲不苟。
而與她關係緊密,最可能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人物只有一個。
——如果連女王陛下都緊張起來,那事態或許比想象還嚴重。
莫甘發覺,自己的瞭解或許並不充分。
但毫無疑問,立足當下,莫甘明天自己飛回去再返回來的的計劃算是擱置了。按照平時的想法,多出這點時間有利於他在羅比那邊多作佈置,也算是一個額外的探索時間。
因為這次情形的變化還涉及到他的一個目標人物,那個策略中必不可少的一個冤大頭。
瑟希莉婭口中的“那什麼公爵”,自然就是艾伯特·塔拉尼克。
按照莫甘原先的想法,艾伯特應當只是一個被擺在明面上的傀儡,兩方都會把他當做吉祥物,反而是現在情況下最安全的一方,兩邊都得好好供著。
幕後人深藏不露,女王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僅此一個的行走的人型線索,畢竟自己好友綁回來的公爵親信沒有一個人掌握著確鑿線索,足以見得調查難度極高;而如果這麼一個好用的角色死於非命,對藉由他掌握著一整座城池資產的幕後人,繼承的遷移又會分外麻煩。
畢竟這位公爵從來沒有過正式的夫人——只因他自恃甚高,完全看不上地位平常的貴女,稍微有點地位的伯爵也不會把女兒送到這種人的手上。
但光是有名有姓的私生子女就有三五個,若有遺產,多少要按照合同契約分配下去,連親生兄長都沒法拿到他所有的資產,藏在他背後的主使自然不好隨意轉移,自然會橫生枝節。
有人要殺死這樣的一個人,毫無疑問是在兩邊的太歲頭上同時動土。
比起思考究竟誰有這樣的動機,莫甘更憂慮的是自己究竟忽略了哪些變數。
這甚至不僅僅是會更加危機四伏,需要斗膽一試,相信“富貴險中求”的問題,如果這位艾伯特公爵真的舉足輕重,莫甘不希望自己的計劃間接影響到女王方面的策略。
賺錢歸賺錢,他到底還是不想給親友造成阻礙。
不過一有麻煩就脫身不是莫甘的做法,莫甘早先的準備其實也在來到溫莎小鎮前就佈設了出去,此刻已經覆水難收。既然這樣,與其做驚弓之鳥,不如想想該如何順水推舟。
只是在弄清楚實情以前,計劃也許需要暫緩,事情也變得愈發撲朔迷離了起來。
這時,羅比已經講得口乾舌燥,終於有了回去睡覺的意識。
“等下我還得回去一趟……下面放炮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我可能去看看。”
但他自己跟自己咕噥了一會兒,不知怎麼的把話題又扯回了開頭。
“其實要我說,萊斯圖斯王國搞得那麼封閉,外面都沒見到過幾個人,是挺奇怪的。我們這邊通商口岸,丹頓王國、甚至克羅利王國來收購的商人都不少,也就萊斯圖斯沒見過幾個,你還是我見到的第一個萊斯圖斯人。沃倫先生,你知不知道為什麼?”
沃倫先生知不知道?
他可太知道了。
莫甘聽著就有些頭疼,剛想想辦法制止,就見到路西法搖了搖頭。
“米爾尼克高地的地勢不易通行,但並非完全無人出入完全封閉只是誤傳。遊客確實稀少,也有通行令稽核嚴密的影響——但要追究具體原因,我這種邊緣人物自然不太清楚。”
“那你是用什麼理由出來的?”羅比還很是好奇,“我記得說是還挺嚴格的。就我們鎮上有個叫唐吉坷德的,是個植物學家,說是一直想調查米爾尼克高原特有的植物——據說十幾歲就遞交了研究申請,雷打不動一個禮拜交一次,現在三十多了,一直沒給批。”
莫甘眼見著國王陛下眨了眨眼,似乎又在斟酌具體的言辭,頓感自己恐怕掌控不了發展下去的局勢,終於不再堅持他那絕不在衝動以後,立刻隨機應變第二次的歷史底線。
底線這種東西,也許就是用來捨棄的。
他兩步上前,拍了拍羅比的脊背,誠摯且好心的提醒。
“天快亮了,剛才下邊放的炮還記得不?順便一提,我下山的時候好像看到了海盜旗。我也沒見過海盜,很少來海邊,溫莎小鎮附近常常出現這種東西嗎?”
再過了一會兒,見到羅比被忽悠嚇唬到神經兮兮,急匆匆離去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中,莫甘禮節性地揮了揮手,絲毫不顧他究竟有沒有聽到最後的結語。
“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