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芒披靡而至,在陸吾胸腹間猛烈一撞後便即潰散,陸吾遭此重擊,勉力壓制在喉間的一口精血噴湧而出。
若木瑟瑟顫抖,臨危反撲耗盡它所有的活力,木葉蕭蕭,悽然走完了旅程,葉落歸根是逃不脫的宿命。遍地若木葉一聲哀嘆,輕輕的化作了塵埃。
待熒光消散,一個與夢引容貌相若的幼小元嬰無助的蜷縮在長空裡,緩緩醞釀著一絲睜開眼皮的力量。風暖化身一縷清風,充滿悲傷的翩然往夢引摟去。
正此時,異變突起,虛空悄然波動,容顏蒼白、衣著枯黑的夜棲從黑暗中踏出,獰笑著驀然出掌朝元嬰拍下。
東方,淡青色的天空塗上一抹嫣紅,雲朵輕輕翻滾著,黎明即將到來。
這是個充滿悲哀與仇恨的日子,夢引溘然而逝,讓精靈族上下齊齊崩潰了。
尚未痛哭失聲,又聽神聖不可褻瀆的若木發出聲哀鳴,忽喇喇,徹底枯萎下去。
精靈全然放棄了抗爭念頭,切切悲情壓在心間,他們呼天搶地,痛哭得不能自已。
火曜跪坐在泥地上泣不成聲,撲簌簌滾落的淚珠傾訴著他無盡的愧疚與懊悔,他哭的幾近窒息,恨不能將整顆心也挖出來,揉碎、踐踏在這片泥濘裡。
睿智的精靈王,永垂不朽的若木,俱在這史冊留名的一役中悄然隕落。
沒有墓碑,也沒有祭奠,然而他們的存在卻如彗星劃過長空,留下過燦爛輝煌的軌跡。
夜棲凝立空中,隱含怒氣的目光略有些呆滯,他實在想不透為何若木突然崩塌了。他苦心孤詣皆之付出沉痛的代價欲將若木據為己有,奈何機關算盡竟是空歡喜一場。
陸吾踏足在夢引消逝的地方,面色沉靜如水,看不出欣喜也看不出悲愁,他這般冷冷的站了很久,突然嘆道:“夢引既不得生,神樹亦願赴死,物猶如此,人何以堪!”言下不勝唏噓。
人生一程又一程,今宵錦衣玉食,他朝西風殘照,既見如此高義,怎不讓人為之傷情。
眼看精靈悲悲切切,又見遍地白骨露野,一應來敵神情黯淡,默默無言。
唯有夜棲心中忿怒,罵道:“既然如此,這些許族人便留之不得。”
陸吾暗自嘆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剛想說話,忽見底下燭光搖曳,精靈閃動羽翅擁聚一處,臉色愴然的捧著六色霞光齊聲誦讀道:
曙光衝破雲霧;
冷風吹過山巔;
仁慈的聖靈踏虹而來;
拂開雲翳,枯榮隨緣。
鮮花一褶一片的盛開;
開滿林蔭,開遍荒原;
眺望雲漢,胸懷碧落;
守護著,至死不渝。
惡靈潛伏在暗夜中;
妖魅藏形於荊棘裡;
勇敢的聖靈從天而降;
替天行道,叩醒死亡。
光明的種子落地生根;
照亮深淵,驅盡黑暗;
蹈遍風霜,涉過雨雪;
保衛著,無所畏懼......
陸吾喟然長嘆,其心中五味陳雜,這猶如古老法典被堅守與遵循的語句,不過是他昔日的信口之言。精靈們繼續莊嚴、虔誠的唸誦著,聽得陸吾無地自容。
旭日浸透雲霞,慢騰騰照亮了曠野。
山河寂靜,遠山突然飄來木葉的清香,濃重的血腥味似乎被沖淡了些。
木葉之味漸重,欽原諸人貪婪的呼吸著清新空氣,卻見夜棲眉宇突冷,追風逐電般掠至精靈上空遙遙一掌拍落。
餘人忙忙看時,卻見精靈置身處有熾盛白光綻放,挾裹眾精靈一閃後便銷聲匿跡,四下尋找,其影杳杳。
夜棲掌力落空,硬生生將地面砸出一個大洞,他臉色鐵青,嘎聲道:“木精靈!”
從始至終,陸吾巋然不動,甚至連眼皮都未曾眨過一下,眼看座下茫然不解才緩緩道:“上古典籍中有過模糊的描述,說木精靈誕生於矇昧的森林深處。然而縱觀整個遺荒之野,卻從未有過木精靈的傳說。或因其身具木精之體,可幻化為一草一木一枝一葉進行潛藏的緣故。”
眾人恍然,陸吾冷然瞟了夜棲一眼,續道:“此地之事已了,夜兄別忘了昨日之約。”說罷帶領麾下徐徐退去。
夜棲掂著大羅天網和飛星泯滅弓,唇角到底浮起了一抹笑意。
潮溼的荒野屍骨累累,並無人多看上一眼。悲壯的路早已註定了孤獨,朝來暮去任由他枯萎化泥,也許到了明年這裡又會鮮花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