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劉清風在煉丹堂後山臨時搭建的簡陋營地,洪玄的日子表面上看起來,竟比在靜心居時還要清閒幾分。
劉清風似乎真的只是心血來潮,將他從白虎堂“撈”了出來,丟下一句“安心待著,幫老夫整理些丹方,別到處亂跑”後,便又恢復了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做派,整日不知所蹤。
營地內其他的丹徒,大多是劉清風的記名弟子或是平日裡受過他些許指點的晚輩,見洪玄是劉長老親自帶來,雖不知根底,倒也不敢怠慢,只是各自忙碌,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這份表面的平靜,很快便被山外愈發淒厲的戰況撕得粉碎。
獸潮,在經歷的最初的幾日僵持後,如同被徹底激怒的兇獸,爆發出了遠超所有人預料的狂暴。
每日黃昏,夕陽如血。
從前線潰退下來的外門弟子,一批批如同驚弓之鳥,帶著滿身血汙與殘缺的肢體,哭喊著湧入後方營地。
“守不住了!黑風峽谷西側的防線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鐵臂妖猿!是三階的鐵臂妖猿群!我們的飛劍根本破不開它們的防禦!”
一個斷了手臂,面無人色的年輕弟子,被同伴攙扶著,口中兀自喃喃著,眼中只剩下恐懼。他身上的外門服飾早已被鮮血浸透,凝固成暗紅色,散發著濃烈的腥氣。
洪玄恰好從一間丹房走出,與這名弟子擦肩而過。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上那股尚未消散的死亡氣息,以及那深入骨髓的絕望。
這名弟子,洪玄有些印象,似乎是與他同期進入外門,曾因資質尚可,頗得幾分關注。如今,卻落得這般悽慘模樣。
煉丹堂的臨時營地,早已不復先前的井然有序。
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血腥味、藥草的焦糊味,以及傷者痛苦的呻吟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壓抑。
丹爐的火光,徹夜不熄。
丹徒們個個面色憔悴,眼窩深陷,幾乎是連軸轉地煉製著各類療傷、回氣的丹藥。
饒是如此,丹藥的缺口依舊巨大。
“又廢了一爐!這些該死的炎陽草,年份根本不夠,藥性駁雜不堪,怎麼煉?!”
一個丹徒狠狠一拳捶在丹爐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手臂卻被高溫的爐壁燙得齜牙咧嘴。
錢林也在這群焦頭爛額的丹徒之中。
他此刻全無往日的從容,髮髻散亂,道袍上沾染著不知名的藥漬,雙眼佈滿血絲,正手忙腳亂地控制著爐火。
“錢師兄,這批凝火丹的廢丹,便交給我來處理吧。”
洪玄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聲音平靜地說道。
錢林正被一爐即將失控的丹藥搞得焦頭爛額,聞言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去去去,這些毒火廢渣,你小子處理得了嗎?別把自己給燒了!趕緊倒進廢料坑深埋!”
對他而言,洪玄不過是劉長老心血來潮帶來的“關係戶”,修為不高,煉丹技藝更是未知。此刻,他哪有心思理會。
洪玄也不多言,默默取過錢林腳邊那隻盛放著漆黑粘稠,散發著刺鼻氣味的廢丹桶,轉身走向營地角落那處偏僻的廢棄丹房。
那裡,早已被他“清理”乾淨。
萬化鼎幽光閃爍,如同饕餮巨獸,將那些足以侵蝕修士經脈的狂暴火毒,盡數吞噬、轉化。
鼎身輕微的嗡鳴聲,帶著一絲歡欣的意味。
這些日子,洪玄便是以這種方式,在無人察覺間,將大量在旁人看來毫無用處的廢丹,化為了自身修為精進的資糧。
他的丹田氣海,在萬化鼎的滋養下,愈發凝實、廣闊,距離煉氣五層後期,已然不遠。
除了收集廢丹,他還利用劉清風給予的“特權”——可以自由出入藥材庫房的便利,用極低的價格,甚至是以“協助處理殘次品”的名義,獲取了大量品質低劣,但尚有一絲藥性的靈草。
而後,在夜深人靜之時,於那間廢棄丹房內,小心開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