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聞昭加快腳步,埋頭向前。蕭衡卻不打算這麼放過她,幾個箭步跨至她身前,攔住她。
聞昭迅速抬袖遮臉,悶聲
“公子有何貴幹?”
蕭衡一看,樂了,心道:聞昭啊聞昭,你也有今天吶。看看周圍那些“面目猙獰”的女人們,蕭衡心裡有數了,優雅地開啟摺扇,扇了扇,惹得一群妙齡女郎紛紛側目。
聞昭腹誹:悶騷玩意兒!
但礙於眼下,也不好打擊他,放軟聲音
“公子要是沒什麼事兒,小女子先行告退。”
說完,也不看蕭衡,準備繞過他。
孰知,蕭衡一把拽住她的袖子,朗聲
“姑娘且留步,你是不是有東西掉地上了。”
“什麼東西?”
聞昭下意識低下頭去看,蕭衡詭計得逞,暗笑,使勁一拉,將聞昭袖子拉下。看清人後,捧腹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附近的女眷都好奇地看過來,只聽蕭衡用誇張的聲音道
“當然是塗在你臉上的水粉嘍。”
眾人聞言瞬間鬨然大笑開來。
聞昭……
握緊雙拳,咬牙瞪著蕭衡。蕭衡做個鬼臉,得意洋洋,像是打了一場勝仗。
聞昭忍無可忍,握拳欲收拾他,忽聽鐘聲響起,禮官道:午時已至,入宣儀殿進宴!
眾人收起看熱鬧之心,由宮人領著,向目的地而去。一刻鐘後,一行人來到宣儀殿前。聞昭這才知道,原來太極宮內有六院七十二殿閣,若無人領路,怕是走到年也到不了宣儀殿。
眾人候在殿外,等待宣令。聞昭看了看四周,茫茫人海,百官之外,另有儀仗隊、九樂司和舞雜隊候在殿外。
聞昭初見只覺此次壽誕聲勢浩大,場面震撼。聞父卻習以為常,往年舉行大宴儀的時候和今日差不了多少。
來賓在殿前候了片刻,尚儀司總管事從殿內走出,掃一眼眾人,扯著嗓子道
“帝后升坐,群臣入殿,奏樂,鳴禮!”
禮炮鳴,樂啟,百官攜家眷進殿。
入得殿內,聞昭不由驚歎,之前在外面時她只覺皇宮莊嚴肅穆,令人見而生畏。入殿後但見青磚鋪地,光可鑑人,雕樑畫棟,處處金碧輝煌。神遊間,突然被人一拉,聞昭下意識跪拜下去,內心很是驚訝,心道:自己已經敬畏到如此地步了?
回神,學著眾人斂衽垂首,頭頂傳來司儀官高唱聲
“山呼!”
眾人叩首
“萬歲!”
司儀官二唱
“山呼!”
眾人復叩首
“萬歲!”
司儀官三唱
“再山呼!”
眾人再叩首
“萬萬歲!”
“眾卿平身。”
“謝陛下!”
待眾人起身,天啟帝道
“今逢國本幸時,今朝是國宴,亦是家宴。往日行宴規矩良多,不甚盡興。此次一切從簡,眾卿不必拘泥,儘可暢懷!”
“臣等謝過陛下!”
“開宴!”
皇帝一聲令下,百官依次入座,宮人魚貫而入開始佈菜。
聞昭坐在位置上看得口水直流,恨不得馬上把這些佳餚吞入腹中,奈何還未行動,便被聞爹以眼神喝退,她只得端坐好,眼睜睜看著案前美食。等到宮人終於佈置好,聞昭大喜,以為終於可以開吃了!正欲舉箸,然而卻再次遭到聞爹眼神警示,她不由氣餒,回了一個哀怨的眼神,正在這時,忽見對面靠前的位置齊刷刷站起幾個人,為首的一位面向帝座,道
“今日父皇壽誕,兒臣等恭祝父皇千秋吉祥,萬壽無疆。”
“吾兒意甚好,賜酒。”
幾個身姿婀娜的宮人盈盈行至皇子們面前為之斟酒。
聞昭收回目光,再回到案上,那撲鼻而來的佳餚香味,讓她忍不住嚥了咽口水,她偷偷往左右瞥了眼,人們注意力都放在了眾皇子身上,於是她拿起手邊的筷子,飛快地夾了眼前的菜送入口中。
聞爹看著眾皇子,正暗忖此刻為何唯獨不見岐王,回神,卻瞥見自家閨女正一臉自得小口吞嚥佳餚,心下一咯噔,不著痕跡瞅了瞅四周,大夥都在看皇子們,似乎沒人發現聞昭的小動作,不由放下心來,再看看那死丫頭心滿意足的樣兒,聞爹哭笑不得,心說:好在這丫頭還是知道要點面子的,吃相不算難看。
才想完,卻見聞昭再次舉箸,準備夾起一小肉圓兒,聞爹趕忙飛了個眼刀,手不由捏起,奈何聞昭專心的很,頭都不抬,一門心思都在吃食上,聞爹頭冒冷汗,瞪大了眼乾看著。
聞昭剛夾好丸子,抬頭對上聞爹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嚇得手一抖,剛夾起的肉丸子直接掉了下去,她低頭看了眼,癟癟嘴,放下筷子,滿是委屈地望向她爹。
聞父悻然,避開她的眼神,心裡頭暗笑:閨女啊,爹知道你餓,可這是皇宮,由不得胡來鬧了笑話,你就再忍忍吧。
被這樣一折騰,聞昭哪還有興致偷吃,無精打采地盯了桌面,心裡暗罵皇宮裡的破規矩。
這一切皆被威遠大將軍許奕看在眼裡。
許奕將目光從聞昭身上收回,揚了揚唇。他才從嶺南迴京,一身疲憊,本打算休息幾日,恰逢皇上壽誕,不得不出席宴會,以為會像平常一般沉悶乏味,誰知碰上如此有趣的一幕。
他這倏然一笑,一時不知又撬動對面幾多女子芳心。
待皇子們祝壽過後,四妃及公主們也在皇后帶領下敬賀,之後便是眾臣。
眼見前頭人一桌接一桌站起,不知還要多久才能敬賀完的人們,聞昭抬手摸了摸癟癟的肚子,默默翻了個白眼,腹誹:說什麼不必拘泥,儘可開懷,都是騙人的!
等終於要輪到她們這邊時,聞昭正欲起身,忽聽宮人叫道
“岐王到!”
一時眾人都停了下來,紛紛回頭看去,來人頭戴黑色官帽,襲一身紫色圓領官袍,腰束革帶佩羊脂白玉,著黑色皮靴,身材欣長,步伐沉穩,由於背光,看不清面容,及至殿中,五官逐漸清晰,男子眉目清俊,鼻挺而唇薄,俊逸清雋,品貌不凡。
自其出現,殿內漸漸起了騷動,聞昭循著這騷動向源頭望去,只見得一張稜角分明的側臉,微滯,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劃過心頭,她無奈一笑,只道是自己愛看美人的毛病又犯了。
來人行至帝后跟前,恭敬行禮道
“兒臣來遲,請父皇母后責罰。”
那聲音低沉,透露著謙敬真誠。
“鏡兒平日行事嚴謹,一向最是守時,今日想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耽擱了吧。”
說話的女人四十來歲,面容姣好,面板白皙,右眉眉頭上有顆痣,一雙丹鳳眼眼角微微上挑,看起來略顯精明,正是一國之母劉麟。
皇帝看了眼劉麟,笑道
“先起吧,你母后一向知你品性,朕自不會怪你,你說吧,是因何事耽擱了?”
岐王欲開口,一聲嬌笑傳來,少女的聲音響起
“我看三哥八成是昨晚醉倒溫柔鄉里,今兒才起晚了吧!”
另一少女駁斥
“書悅,別胡說八道!三哥定是因公務才來遲的。”
“哼,你又知道?”
眼見倆人要吵起來,她們的母親韓淑妃趕忙出來制止,嬌喝
“書悅、書格,不得無禮!岐王自有考量。”
岐王朝韓淑妃點頭,看了眼五皇子魏青徐,這才開口解釋
“稟父皇,兒臣接到密報,說撥給淮安的賑災款出了差錯,有流寇在徐州一帶出沒,劫走部分災款。守衛抓住了兩個寇賊,並於昨夜押回刑部問審,思慮父皇政務繁忙,再加上這次賑災一直是由兒臣負責,是以刑部將此事先報於兒臣,兒臣陪同裴尚書審理案犯直到天明,這才來晚,還請父皇見諒。”
“原是如此,那你們可有審出什麼?”
岐王看了眼光可鑑人的地面,搖頭
“雖然案犯不肯開口,不過兒臣想,事情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昨夜問審時,其中一賊寇想用暗器自戕,幸得裴尚書發現及時,阻止了他,自己卻不慎被傷,所幸未傷大礙,不過也因如,他發現了那暗器刻有一些奇怪字元,這便成為弄清這些流寇身份的突破口,兒臣已派人去查探,相信不出三日此事便會有結果。”
聞言,皇帝點點頭,看向岐王,眼中滿是讚許
“你一向不會讓朕失望,待此事辦成,朕重重有賞!至於裴愛卿,今日就讓他好好歇息,朱承德,你領人去趟裴府,替朕好好慰問。”
“是,奴這便去。”
皇帝說完目光轉向左側,對其他兒子道
“爾等當以岐王為範。”
“是!”
劉後見此,面上掛著淡笑,袖下的手卻不覺握緊,看了眼五皇子所在的位置,柔聲說
“陛下,妾身以為出了這麼大的事,鏡兒一聲不吭就扛著,昨夜定未好生歇息,今日又站這麼些時候和您彙報公務,想必是累極了,此事待壽辰過後處理也不遲。”
“說的是,來人,賜座!”
“兒臣謝過父皇母后。”
岐王說完由宮女領至席位,恰對聞昭,他才坐下,抬眼,便見對面女子從桌案下撈起一個什麼東西飛快地塞進了嘴裡,他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不由看了對面片晌,那女子以手掩唇,試圖掩飾,然那一邊鼓起聳動的腮幫子還是暴露了她吃東西的行徑,而更好笑的是她縮著脖子邊吃眼睛邊時不時往他這邊方向瞟,滿是警惕和防備。
今日壽宴文武大臣攜家眷進宴,她定是這其中哪位的千金,但敢在宮宴上有如此行徑的還是頭一遭見。
岐王望著對面有些賊眉鼠眼的女子,不知為何,莫名想笑,但他輕易不在人前失態,於是端坐著,面上一派平靜,眼裡卻多了幾分笑意。
聞昭實在餓的不行了,就在剛剛,她聽到自己肚子咕嚕咕嚕叫喚的聲音,鼻端充斥著佳餚美味的香氣似在向她發出邀請,那群人你一句我一句沒完沒了,她忍的著實辛苦,最終在規矩與飽腹中撿起了適才掉落在她身上的肉丸。
她自以為做的小心無人會看到,便只顧提防她爹,沒成想一轉眼瞥見對面人一臉古怪地看著自己,而這人還是她剛誇讚過的“美人”!
聞昭臉一紅,恨不能馬上鑽桌底下去,她快速將口中的食物嚥下,放下手,迴歸最初的姿勢,極力保持端莊。
岐王見狀,收回目光,看了桌案片刻,舉箸,夾起手邊的佳餚低頭品嚐。
聞昭見他這番動作,似受到鼓舞,迫不及待拿起筷子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