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昭

第50章 煉獄

雪,漫天大雪。血,落地成河。記憶鋪天蓋地重現,一切開始了……

“很久很久以前,人間有個大海,因其在國之東,人們便把它叫做東海。海上有一島,名為幻島,島上住著一家三口,父親早上出海捕魚,晚間便乘著風浪,帶著魚蝦滿載而歸。父親很愛很愛他的孩子,每日出海前必然要看看孩子,和他告別,晚上回來總要抱著他,給他講海上的遭遇。為了過上更好的生活,父親決定出海,去到遙遠的國度……”

月光下,女人表情柔和,如水的目光,滿是愛憐地看著男孩熟睡的小臉,喃喃

“所以,阿奴,你的父親並非拋棄你,他只是還沒為你找到更好的出路,你是他的孩子,總有一天,你會回到他的身邊,畢竟我的奴兒這樣好……”

開門聲響起,腳步聲伴著咳嗽聲漸遠,男孩睜開眼,默默流淚,看著床頭新縫完的布衣,淚愈發洶湧。他知道他的母親,全天下最愛他的女人病了,病得很重,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咳嗽不止。

老天向來不曾厚待於他,只是,為何,連唯一一個真心待他的人都要奪走?

……

男孩穿了新衣,瘦瘦小小,宮人私下裡叫他醜猴兒,他聽到卻不大在意,曾經有人當著他的面說著比這更刺耳的言語。他還是第一次住這麼大的房子,吃這麼多的美食,穿這麼暖和的衣裳。在這裡,他再也不用為生計犯愁。可是隻過了一天,他便後悔了,他會想:她怎麼樣了?是否穿暖,是否吃飽?夜裡可還咳嗽?她再也不用為了自己忍得那麼辛苦了吧。

他有想過去找她,可是想到那天她厭惡的眼神,冰冷的話語,他便打起退堂鼓。明明是她先拋棄他的呀!

那個女人像是把他遺忘了,自把他帶到這裡後便再未露面。這樣也好,起碼,他不用為如何稱呼她而煩惱。他可是個有骨氣的好孩子哩,才不會因為一點點好處就輕易改口!

……

孩子走在高高的宮牆腳下,這日,天是這樣藍,陽光是這樣明媚,寒風似也有了溫度。孩子一蹦一跳,邁著輕快的步伐若行於雲間。那個女人得了怪病,這裡的主人心急如焚,張榜尋醫,有個姓王的年輕人自稱神醫,揭榜而來。

王神醫自言醫術高明,專治疑難雜症,人不信,未成想,三天後,那個女人便完全康復,主人重賞,意留其為己用,王神醫生性放蕩不羈,不喜約束,婉拒美意,主人希望他三思,挽留他小住,特許出入自由。

說來,他應該感謝那群人,若非如此,他又怎能如此輕易瞭解神醫行蹤?

這個神醫實是怪人,年紀輕輕,留個長鬚,相貌平平,卻有個長相水靈的女兒。

傍晚時分,男孩絞盡腦汁避開眾人視線,埋伏在一處假山後,這個時候,這裡的人都給貴人幹事去了,並不來這兒,男孩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個翠色的身影,女孩背對著他,出神地看著這個時節卻未結冰的湖面,片刻,吹一聲輕哨,湖裡便聚了一群紅色黑色的小魚,男孩看著地面,搜尋一番,突然低下身子,撿起一塊小碎石,微微一笑,回身,抬手將那石頭用力擲向那群紅黑處,“咚”的一聲輕響,濺起點點水花,水面漣漪陣陣,水下魚兒四散逃竄。

女孩怔然,看著手心的白麵饃饃,轉身環顧四周,抬腿向假山處走來。

男孩莫名有些緊張,咽咽口水,女孩卻已出現在他面前,正用清亮的眸子打量他。

男孩在心中組織語言,卻聽女孩語氣平淡道

“是你。”

男孩看著她,心裡湧起怪異的感覺,女孩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冷淡道

“說吧,想要他去救誰?”

男孩眉峰一跳,很驚訝她竟然知道,舔了舔乾澀的唇瓣,男孩低頭,輕聲

“我的,孃親,她病得很重,也許就快要死了,我不想讓她死去……”

如果可以,我願意代替她。

女孩捏著饃饃,使其失去原有形狀,摸著下巴,掃視眼前一身破衣,骨瘦如柴的小不丁,過了一會兒,女孩伸出手,拿出那個被她捏的不成樣兒的白麵饃饃

“救人可以,但要付出點代價,諾,這個饃饃上塗有我新研製的藥物,我想知道藥效,如果你願意試吃三天的話,我就答應讓他幫你。”

男孩抬頭,看向女孩手裡皺巴巴,灰濛濛的東西,沒有遲疑,伸手接過,當著女孩的面,塞進口中,女孩看著空空的手心,挑眉

“你可真是勇敢,也不怕我反悔?”

男孩嚥下那饃饃,搖搖頭

“你不會的!”

每天定時來餵魚的人,可見值得信賴。

女孩拍拍手心,轉身

“明天晌午,這兒見。”

……

已經是最後一天了,男孩有些激動,孃親有救了!即將到來的喜悅讓他淡忘了昨夜腹痛的感覺。

假山後,女孩看著一蹦一跳的小不丁,微微莞爾,他身邊的男人一身灰袍,看著走來的小人兒,皺眉

“你給他吃什麼了?”

女孩別開眼,輕描淡寫

“就是你每天放在我饃饃裡的東西啊。”

男人臉一黑,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男孩走到二人跟前,看見男人,詫異,卻又壓下疑問,對著男人抬手作揖

“神醫好。”

女孩嘴角抽搐,嗤笑

“小呆瓜,不用對他這麼客氣。”

男孩……

黑亮的眸中閃過無奈,細聲細氣

“不是還差一天?”

女孩心虛地笑了笑

“那個,昨天,我多放了一倍的量。”

男人撫額,蹲下

“來,把手給我。”

男孩不明所以,伸出手,男人搭著那層皮包骨,心驚,片刻,卻摸摸鬍鬚,有些意味深長地看向女孩,女孩挑釁般瞪回去,男孩默默看著二人,抿唇不語。

半刻鐘後,眾人詫異地看著三人進入那破落的院中,男孩領著二人來到簡陋的室內,指指床上躺著的婦人,輕聲

“那個便是我的母親,她病了,每天咳嗽,昨夜甚至咳出血來,您能不能——”

男人靜靜看著床上的女人,片刻,對男孩道

“我不喜被人觀瞻,亦不允有任何雜音,可能保證?”

男孩猶豫片刻,用力點頭,聲音堅定

“定不辱使命!”

說完拉著女孩,輕輕地走出去,又輕輕地把門合上,女孩見了,嗤笑

“唬人的,就你當真!”

男孩走向院門,留心外邊的動靜,卻對女孩淡淡一笑,伸出食指放於唇上微微搖頭,接觸到女孩的瞪視後又雙手合十作祈求狀,模樣甚是滑稽,女孩傲嬌扭頭,不再理他。

那個上午,男孩忐忑卻又滿懷期待地坐在破敗的院門前,靜候佳音。

然終究,未料及,世事無常。

老舊的木門開了,男孩滿心歡喜地跑進去,卻迎上一臉頹敗的男人,男孩甚至連半個字也未問出,那男人大步越過他,一言不發,抓著女孩,風般離開院落。

男孩啞然,看著空蕩蕩的院子,疑心未曾有人來過,殊不知,更大的噩耗在等著他。

當男孩進入室內,入眼見到的是披著頭髮,撐坐在床上,形容枯槁,似癆病鬼一般的婦人。

男孩驚懼

“孃親!”

女人呆呆地望著房頂,似未聽到呼喚。良久,仰頭,深深嘆息一聲。

男孩看著婦人眼角的淚,不知所措

“孃親,我,我,”

婦人低頭,看著男孩,眼神冰冷

“你可知,那人是誰?”

男孩低頭,緊張地抓著布衫,囁嚅

“他是神醫,是唯一一個肯救孃親的人。”

婦人冷笑,咬牙切齒

“錯!他是我永生永世、生生世世的仇人!若是相見,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可你,卻讓他救了我!讓我違背誓言,即便是死去也無顏面見他們!”

婦人抓著胸口,恨意森森,男孩有些不知所措,跑到婦人跟前,抓著她的袖子

“孃親,阿奴不知道,阿奴只想救孃親!”

婦人冷冷地睨著他,眼底是從未有過的深惡痛絕

“你可真是自私。”

男孩錯愕抬起頭,婦人卻又道

“我死了,自當有人養你,又何必急於救我,讓我苟延殘喘地活於這世間?”

男孩面無血色,蒼白乾澀的唇一抖,好半天才發出一聲愧疚

“阿奴,阿奴錯了,是阿奴拖累孃親……”

婦人閉目,掩藏那深深的絕望,開口滿是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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