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鏡一行到蟒川地界已經已是七月十五了。蟒川之境自被納入魏地管轄後,到魏珩建朝至今,已形成一套完備的封管制度,天朝以蟒川為中心,在其四周設了暗哨軍衛,入境處安置了邊境將軍管治,出入都有嚴格程式。
入蟒川情況有三,其一,帝后有令,其二,師祖擇才,其三,岐王入境。
因先皇后和魏王,魏鏡成了絕無僅有的例外。
魏鏡到了邊境,守官是一位年輕的將軍,名為駱書絕,其父駱嶺西,戰功赫赫,是天啟帝一路提拔上來的天朝大將,後裹屍馬革,帝追封其為嶺西王。帝憐其子書絕年幼失怙,遂將書絕接於宮中栽培,吃穿用度,皆與眾皇子無二。
早在六日前,駱書絕便接到岐王從南越發來的密令,此刻帶了人馬,早早迎在境外。
魏鏡下了馬車,由駱書絕領著進了邊城。此次跟隨而來的只有祁姝小蘭和譚齊,三人遠遠跟在魏鏡身後,中間隔了兩列手持銀槍,身材魁梧,面目肅沉的的兵衛。
小蘭挨著祁姝,走在譚齊身後,見這架勢,有些害怕,她壓低聲音,小聲和祁姝說。
“爺這是要帶王妃上哪兒?這些人好生嚇人啊。”
她本來被安排隨魏書悅回京都,路上好照顧八公主,但不知為何魏鏡又突然改變主意,讓她和祁姝譚齊一起。她只知道是要找人救聞昭,路上魏鏡吩咐他們低調行事,一切從簡,為了不暴露身份,讓她和譚齊、祁姝以兄妹相稱。魏鏡不知從哪僱了四個車伕,換了兩輛普通馬車,路上也從不同他們交流,他們馬不停蹄,日夜兼程,只住過一次店,今天才算到達目的地。但看這架勢,小蘭莫名感到心慌,她止不住望了譚齊背影幾眼。
祁姝低著頭沉默地跟在後邊,形容有些憔悴,這幾日因著聞昭的事,提心吊膽,寢食難安,此刻聽小蘭問話,只淡淡搖搖頭,說。
“王爺不會害王妃的,咱們跟著就好。”
駱書絕一路將魏鏡帶到軍府,進了後院,吩咐兵衛安頓譚齊三人,魏鏡讓祁姝留下,候在外院,自己抱了聞昭,去了房中。
關了門,駱書絕才向樣行了禮。
“殿下。”
魏鏡扶起他,道
“文盡不必如此生分,按照平時稱呼便好。”
駱書絕應是,他在宮中讀書時,與岐王有些交情,當年魏鏡入川學藝又是他隨護的,倆人感情可見一斑。
“阿敬,先生昨夜與我通傳,已命人在邊口守著,隨時等你入境,川外我增調了人手,若有風吹草動,我會第一時間安排佈防。”
魏鏡點了點頭,他望了聞昭一眼,疲憊道。
“這次有勞你們了,蒙覺應該今晚就會抵達,若是他們動手,咱們到時裡應外合,殺他們措手不及。”
“嗯,那,那人你打算怎麼辦?”
魏鏡抿了抿唇,默然片刻,忽而低聲
“你知道,九年,也不容易……”
駱書絕一時沉默,魏鏡卻很快轉眸,面沉如水。
“他既喜歡蟒川,那便讓他永遠待在裡邊吧。”
……
七月十五是為中元節,按照風俗,天朝百姓要祭祖行祀禮,放燈以寄哀思。南越與天朝,在荊州以南以湎江為地界。夜幕才至,江面便浮了大大小小或方或圓,或蓮形或船形河燈,而空中,隱隱可見星星點點的天燈,兩岸邊民在進行儀式,緬懷先人。
夜色漸濃,譚齊站在城樓眺望河面,今夜無月,有風,河岸生了層薄霧,小巧玲瓏的蓮燈自上游漂流至此,一盞一盞,連同燈影,在河心蕩漾遊走,恍若星河燦爛。
夜格外靜,譚齊轉頭,在夜霧裡往西南方向盯了良久。
兵衛儼然守著城樓,每個角落都設定了哨衛,樓上樓下時刻有人巡防,從內到外,層層防護,戒備森嚴,固若金湯,連只蚊子怕也飛不進來。
駱書絕站在他身後,跟著瞧了西南方向一眼,笑了笑。
“譚管事,夜裡霧氣大啊,前方黑茫茫一片,可有看清楚什麼?”
譚齊轉身,搖頭,也笑了,似有感慨
“這裡夜間太過安靜,京都的夜倒是要比此處遲上許多。”
駱書絕一默,黑眸在夜色中輕眨一下,他點頭,附和
“是啊,京都此刻怕是才到晚宴,這裡,邊民就要歇下……”
譚齊心下一動,啟唇。
“將軍來此處多久了?”
“九年。”
魏珩當年增設邊防,蟒川為重,指派駱書絕赴川境就任,防守西南,向北連通中土,向南,對接南越,駱書絕至邊境,一待便是九年,從未離開,毫無怨言。
“九年,不短了啊。”
譚齊說。
駱書絕神色平和,他揚唇,在夜色中有幾分溫柔的味道,應了句。
“是不短,也不算長。”
他這裡還有更長久的時間……
譚齊回到自己屋中,他剛點了燈,便嗅到一絲熟悉的氣味,才轉身,一個女人從他身後出現並抱住他。
譚齊低頭,小聲。
“你怎麼過來了?祁姝呢?”
女人將頭靠在他肩上,柔聲。
“爺有事,讓她替一會兒,我看你出去這麼久,便過來看下。”
譚齊輕笑,揶揄
“這裡抬頭低頭,只有男人,你擔心什麼,蘭兒?”
譚齊故意抬高尾音,臉逐漸靠近女人。
小蘭嬌羞地攥著他胸前的衣襟,臉通紅一片,揚起頭似在等待。
譚齊看著女人嬌俏的臉,嘴角上揚,眼中平靜無波,他湊近,抬手撫上女人的臉,卻只撩起她頰邊碎髮。
“今夜燻過香?”
譚齊忽然問。
小蘭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失落,很快,調整情緒,羞怯點頭,嬌聲
“剛,剛剛沐浴過。”
譚齊眸光一閃,他動了動唇,手指挑起女人的下頜,將唇附上,小蘭微吟出聲,衣衫被抓亂,男人的手隔著衣衫遊走,片刻忽而停下。
譚齊放開小蘭,將一塊巾帕捏在手裡,小蘭恢復神智,困惑
“怎麼了?”
譚齊低頭盯了她片刻,突然問
“那件事有進展?”
小蘭一怔,眸色一暗,她低頭整理好衣衫,搖頭,低低道
“王妃和爺常在一起,期間又出許多意外,並且祁姝在,我不好——”
“我跟你說過,那東西對我來說至關重要吧。”
譚齊涼聲,小蘭指間微顫,她垂頭,猶豫片刻,還是問。
“你要王妃母親遺物到底有何用?還有,”
小蘭咬唇,望著譚齊
“你讓我放在王妃湯食中的,到底是什麼藥?王妃現下的情況,是,是不是和那藥物有干係?譚齊?”
小蘭喚著他,終究是懷疑,又不敢聽他親口承認,她便低下頭,按著胸口,連喘息聲都不敢放出。
譚齊沉默一下,否認。
“沒有,是清熱解毒之藥,你不是為岐王妃不適南越燥熱時令而苦惱麼?至於那匕首,你也知道,天朝南越多起命案因它而起,爺為此事愁眉不展,那東西留著便是禍端,我自然要為爺分擔。”
小蘭抬頭,遲疑
“你說的都是真的?”
譚齊點頭,撫了她的發。
“真的。”
小蘭還要問,譚齊卻將帕子伸到她眼前。
“這個是爺的帕子吧,怎麼會在你這兒?”
小蘭一滯,想要解釋,又記起魏鏡的囑咐,便吞吞吐吐,囁嚅
“我,這,”
“岐王妃毒發第二日,爺是不是找你們問過話?”
小蘭快速搖頭
“沒、沒有——”
譚齊微眯眼,低聲。
“小蘭——你也會騙我麼。”
小蘭張了唇,在他的目光下艱難道。
“我,我,我答應爺不能同任何人說的,譚齊,你別叫我為難。”
可能是譚齊的目光太有壓迫感了,小蘭眸中竟然泛起淚花。
譚齊抬手,抹了她的淚,低笑。
“你這是幹什麼,我只是問一下,既然你答應爺,那便是很重要的事,我不問便是了,你總不至於告訴爺蠱毒是我下的吧。”
譚齊半開玩笑,小蘭連忙搖頭,急著否認。
“沒有,怎麼會,爺只問王妃吃食的事,祁姝負責主食,我負責湯水,本來也沒什——”
意識到自己已經說漏嘴了,小蘭睜大眼望著譚齊,皺眉。
“我,”
譚齊眼中含了笑,低頭在她唇角輕啄,起身,摸摸她的頭,溫言。
“天色不早,祁姝該回來了,你先回去,我們來日方長。”
小蘭俊臉再次紅透,輕推他一下,扭著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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