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向魏鏡,只見他站起身,走到小蘭身邊,俯身與她耳語幾句,而後便見小蘭憋著笑點頭離開了。
待魏鏡回到位置上,聞昭皺眉,不滿
“你對著我的丫鬟偷偷摸摸的說些什麼呢?”
魏鏡端起酒杯小啜一口,揚唇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無視聞昭咬牙切齒的表情,看向魏青徐和許念青兩人
“你們先坐下吧。”
兩人點頭坐了下來,不一會兒,小蘭和祁姝抱著兩壇酒拿了幾個大碗和一個食盒過來,放至聞昭身邊。
聞昭拍拍手,讓祁姝扶著她站起,對魏青徐道
“五弟,你剛剛那道歉也太沒誠意了,是不是爺們兒!”
魏青徐站起,虛心
“是,三嫂有何指教?”
聞昭一聽,眉開眼笑
“是就行了!”
轉頭對小蘭
“小蘭,給我們倒酒!用這個碗!”
小蘭看著她指的剛剛拿來的大碗,遲疑地看向魏鏡,魏鏡點點頭,小蘭拆開酒罈,倒了三大碗,聞昭指指三碗酒
“你要是真覺得愧疚,今天,就把這三碗酒喝了!”
魏青徐一滯,他酒量並不特別好。
許念青看著那酒,皺眉,剛想出聲阻止,魏青徐卻點頭
“行!三嫂說的是!”
其餘人紛紛看起熱鬧,只見魏青徐接過酒碗,眼都不眨喝下一大碗,擦擦嘴角,又接過第二碗,同樣仰頭灌下,只是喝的速度稍慢於第一碗,兩碗酒下肚,魏青徐只覺喉口火辣辣,腹中暖融。接過第三碗時,他一頓,突然轉身對許念青道
“念青,如果我醉倒了,做了什麼傻事,還請攔住我。”
眾人鬨笑,魏青徐將酒灌下,這次一滴都未剩下,喝完,魏青徐將空碗展示給眾人看,魏書悅帶頭喝彩
“五哥好樣的!”
眾人鼓掌,聞昭笑笑
“五弟真爺們,過去的事便一筆勾銷。我聞昭不是愛斤斤計較之人,上次我也罵了你,這麼說來,我亦當向你致歉。來,小蘭,為我也倒上一碗!”
小蘭上前,魏鏡放下筷子
“昭兒,你現在正在養傷中,劉太醫特地叮囑讓你莫要飲酒吃辛辣之物,所以——”
魏青徐坐下,手肘撐在桌上,雙手疊在一起,下巴擱在手背上一臉認真地道
“那可不行,我既然喝了三碗酒,三嫂道歉的話,怎麼著也得喝上一碗吧。”
許念青看了他一眼,見其面色微醺,耳根發紅,眼神卻還算清明,放下心來。
聞昭一擺手
“別聽他的!喝一點應該沒事吧!”
魏鏡皺眉,看了聞昭好一會兒,沉聲
“既然昭兒這麼堅持,我也不阻攔了,岳父大人您怎麼看?”
聞爹不用魏鏡問,也知道要說什麼,他咳嗽一聲,嚴肅道
“昭兒,莫要胡鬧,既然劉太醫都說要忌口,你就應該謹遵醫囑,別鬧小孩兒脾氣!”
聞昭皺眉,半晌嘆口氣,坐了下來
“您都發話了,我哪敢不從。”
帶了歉意看向魏青徐
“對不住了五弟。”
看她一副失望至極的模樣,魏鏡敲敲桌面,高深莫測道
“其實道歉這種事何必一定用酒呢,用其他方式代替也未嘗不可。”
聞昭問
“什麼方式?”
魏鏡看向小蘭,小蘭會意,拿起放在地下的食盒,開啟,端出一碗藥,放在聞昭面前,魏鏡解釋
“兩個多時辰過去了,昭兒該喝藥了,不如就以藥代酒吧。”
聞昭眼角抽搐,盯著魏鏡,目露兇光。
這廝成心的吧,趁她爹在故意整她!
眾人偷笑,聞昭動了動唇,想要拒絕的話在觸及聞爹的瞪視後嚥了回去。不情不願地端起半溫的湯藥,對魏青徐說
“我幹了!”
說完,像飲酒一般,仰頭咕咚咕咚喝完,魏書悅照例給她鼓掌捧場。
酒過三巡,眾人坐下來聊了一會兒,見時候差不多了紛紛提出離開,魏鏡出去送客。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聞昭看看坐在她斜對面一動不動的七公主,以為她喝醉了
“七公主?你還好麼?”
魏書薇看看祁姝和小蘭,輕聲
“三嫂,我有話想單獨對你說。”
聞昭一愣,想了想,對祁姝她們道
“你們先回房等我吧。”
兩人點頭,離開了。院內只剩二人,魏書薇走到聞昭跟前,低頭
“三嫂,上次的事真的對不住!早知那馬有問題,我就不該讓你騎!”
思索再三,聞昭才道
“其實吧,當時我也很奇怪,甚至懷疑過你。這兩天我又尋思,既然是魏鏡幫你選的,總不成是他想害我吧?所幸我夠幸運,活了下來,除了這腿要讓我為難個把月,我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大的損失。所以,你就不要太過自責啦,又不是你的錯,或許就是那馬有問題呢。”
魏書薇一怔,不意聞昭會反過來開導她,心裡有些緊張,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聲音小得聞昭差點沒聽清
“其實三哥並未幫我選馬。當時我看見你牽走我的馬,心裡有點著急,便找到三哥讓他幫我選一匹送給你。三哥當時正和許將軍說著話,沒太在意我,就隨手一指,我也沒看清是哪匹。聽二哥說起過你,我一琢磨便挑了一匹看起來比較健碩的,誰知道……”
真相竟是這般。
聞昭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送走魏書薇後坐在位置上呆愣良久,直到魏鏡的聲音響起
“你怎麼還在這兒?書薇和你說什麼了?”
聞昭回神,搖搖頭
“沒什麼。”
伸了個懶腰
“我有點累了,扶我回去吧。”
魏鏡依言走過去,伸出手,聞昭熟練地搭了上去……
洗漱完,聞昭躺在床頭翻看之前王嫂給的冊子,兩個婆子的聲音在外邊響起
“爺!”
“嗯。”
聞昭向門口看去,魏鏡披了件黑色外袍走了進來,似剛沐浴過,周身帶著水汽,垂在胸前的髮絲還滲有水滴。
光暈中,聞昭只覺其人面如凝脂,眼若點漆,似謫仙人物,一時無法移目。
魏鏡正欲拭乾髮絲,抬眼見聞昭直溜溜盯著自己看,一頓,上前問
“怎麼,困了?”
聞昭懵然點頭。
魏鏡俯身抽走她手上的書,卻在看清書名後忍不住嘴角微抽,望一眼聞昭,欲言又止。
聞昭回過神,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立馬奪回那書,眼睛瞟向別處,不自然道
“你別誤會,我我是實在閒的慌又無書可看才看它的,平時可都不碰的。”
魏鏡倒也不拆穿她,只作理解狀道
“啊,這樣的,那明天我讓人找些話本子給你打發時間吧。”
聞昭順驢下坡,點頭道謝
“如此,便多謝你了,”
她將那書藏在枕下,打著哈欠說
“嗯,今日有些勞累,我便先行就寢了。”
魏鏡瞧她擺好的架勢,暗笑,走向床尾,握住她的傷腿,小心將她的腳放入早已結好的圓環中,固定好後,起身,替她拉上被子
“好了,你休息吧。”
說完轉身向衣櫃走去,聞昭望著他的背影,又看看自己吊著的腿,忍不住笑出聲。
魏鏡抱著自己的寢具回到床邊,卻忽聽一陣哧哧笑,低頭,看了眼聳動的被面,邊鋪開自己的被子邊問
“笑什麼?”
這幾天為了方便照顧她,倆人都是歇在一處的。
聞昭笑了好半天才露出臉來,說道
“你看我現在像不像在受刑的犯人?哈哈哈哈。”
她又笑了一會兒繼續道
“有次我做夢,夢見我的腳變成豬蹄,有人捕獵,看見後,就用套繩將它套住,拉著繩子,一直拽著。哈哈哈哈,你不覺得跟剛剛你做的事情很像麼?”
魏鏡……
記起前天夜裡她在夢中掙扎呼喊,把自己吵醒的事,不覺勾起唇角。
望著他笑,聞昭一怔,直到魏鏡在她身邊躺下,倆人隔著長枕,可以互相聽到彼此的呼吸聲,聞昭正出神,魏鏡這時突然轉頭看過來,猝不及防的對視,教聞昭呼吸一滯,男人的眼眸在光暈中如曜石般動人,剎那間,聞昭只覺呼吸困難。
“時候不早了,睡吧。”
魏鏡收回目光,輕聲道。
聞昭臉一紅,再次縮回被中。
長夜漫漫,是誰從此佳人在畔,夜夜好夢……
冷月似乎從未給過他溫情,一如當年,熊熊烈火中,焚燬了他最後的信仰。男人站在窗前,看著皎皎月色,黑衣人無聲來到他身後,跪在地上
“少主。”
男人回神,淡應一聲,只聽
“屬下查到福佳同的藏身之所了。”
“在何處?”
“平章街北第三街第七坊,文撫院。”
“青樓?”
黑衣男點點頭
“他在那裡有個老相好,是文撫院十大名倌之一的裘湘兒。那夜逃出來後他便一直躲在裘湘兒身邊,扮作丫鬟伺候裘湘兒。”
“難怪!”
男人低吟一聲
“想辦法把訊息散出去。”
“是!”
“暫時不要動他。”
“是!”
黑衣人如來時般去無聲息,男人關上窗,點燃香爐,幽煙徐徐,掩蓋了陌生人的氣息,卻掩蓋不了男人眼底的戾氣,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