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長槍刺穿薩洛蒙的腹部裝甲，將他釘在巨大的岩石上，淡金色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破碎的冰面上。他的對手也不好過。獨眼的眾神之父的出血量更大，持槍的右手被齊肘切斷，就連脖頸也有一道深深的血痕，幾乎切斷喉嚨。珀伽索斯已經消失了，只留下纏繞在皇帝左手的韁繩，斯萊普尼爾徹底停止了運作，青銅色澤的矯健身軀徹底破損，彷彿正在燃燒的工業機械。
在這裡，現實與虛幻的帷幕單薄得可以用手指戳破。
即便是並不具備第二視覺的愚鈍之人，也能因為逐漸變得異常靈敏的第六感還能感覺到外維度在現實跌落、崩解的資訊，聽到足以令靈魂沸騰的怪異聲音，看到三維空間內對映的怪異拓撲結構，在顱骨中逐漸容納超出千萬年演化所能容納的知識。
但是這裡很安靜，無論是物理宇宙還是靈魂之海都安靜異常，本應受到靈能力量吸引的外維度生物卻沒有靠近。物理宇宙與外維度如同堆迭起來的紙張，物理宇宙就是最上面的那張紙，任何一個生活在物理宇宙的生物留下的痕跡，就像紙面上用力書寫的文字，在紙面上留下逐漸變淺的字跡。
從與現實毫無差異的淺層以太位面，到迷霧籠罩的深層以太位面，然後是最深處的、物理法則徹底失去意義的外維度，皇帝與奧丁滴落在冰面上的血液如同熔融的金屬液滴，逐漸燒穿現實，在靈魂之海留下一道道焦痕。只有全然痴愚的外維度蠕蟲才會靠近這裡，然後被燒成純粹的靈能返還靈魂之海。這場決鬥結束以後，這些焦痕將會保留下去，如同層層迭迭、令人厭惡的面板瘢痕，直至宇宙終結，物理宇宙與虛幻的維度徹底坍縮，相互熔融。
皇帝用手向後支撐，將自己與岡格尼爾從岩石上拔下來。
他拔出長槍，腹部的傷口眨眼間癒合了，如果不是裝甲上仍然留存著痕跡，還有不斷報警的氣密性破損警告，他看起來和戰鬥之前沒有什麼區別。他把岡格尼爾扔給獨眼獨臂的奧丁，後者燃燒著多彩火焰的鬚髮因為乾涸的血液變得黏連，充滿光芒的獨眼變得黯淡。
即便如此，皇帝仍然從中看到了狡黠。
這八千年來，出於某種敵意和直覺，薩洛蒙一直在調查奧丁為諸神黃昏做的準備。只不過他現在也無法確定，奧丁對海拉的處置到底是懲罰多一些還是保護多一些。
“她被祝福了。”皇帝撕開被血液粘黏的嘴唇，“然後你選擇利用這種詛咒。”
“我很貪心，即便是陷阱也會想辦法吃掉誘餌。”阿斯加德的雄主毫無疑問擁有吟遊詩人的才華、辯論家的口舌與政治家的感染力，就連他的蜜酒也被宣稱飲用之後可以獲得詩人的靈感。
“我建立了死者之國，現在陰影中的神祇無法掌控死亡女神，祂們給予海拉的每一點祝福都會成為阿斯加德的力量。九界屬於阿斯加德，無論是索爾還是海拉都會是合格的君王，如果生者無法統治阿斯加德，那就讓保留靈魂的死者端坐王座，用全宇宙的生命向帷幕之後的敵人發起進攻。”
這與調查結果一致，皇帝知道奧丁的計劃很有可能實現。
狡詐的格林姆尼爾給帷幕後的神祇出了一道難題。
諸神黃昏造成的災難將會波及許多生命，但是如果由擁有阿斯加德信仰的海拉保管死者的靈魂，那麼她就會越來越強大。
如果帷幕後的諸神不進行干涉，那麼當宇宙中所有智慧生命消失之後，作為物理宇宙映象的外維度就會徹底恢復平靜，祂們也會隨之變得弱小甚至消失。如果帷幕後的神祇藉助諸神黃昏的力量，選擇直接干涉物理宇宙，然後指使受到腐化的智慧生命或者外維度精神實體降臨現實進攻，永不疲倦、靈魂受到保護的死者將有能力抵抗來自外維度的蠱惑，並且發起反擊然後創造更多死者。
死者的靈魂將被阿斯加德掠奪，讓阿斯加德的死者之王更加強大，這樣的戰爭可以持續到宇宙中所有生命湮滅。除非祂們不惜一切代價，將力量灌輸給某個能夠擊敗海拉的個體。
誰能成為這個個體？只有與海拉敵對的索爾！
即便墮入深淵，阿斯加德仍然是勝利者。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瘋狂，奧丁，你居然以為帷幕後的神祇可以交易！”皇帝勉強站了起來，“當你這麼想的時候，你就失敗了，你落入了祂們的陷阱。即便索爾能夠獲得勝利，他也只會是祂們的容器！”
“阿圖姆，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你擁有特殊的力量，並不是只有阿圖姆能淨化源質，我的研究結果也能做到。”奧丁咳嗽了兩聲，然後放聲大笑。衰老的君王用僅存的一隻手撐住長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偉大的盧恩符文，我的智慧同樣強大。我相信索爾，我相信他的智慧。”
第一任阿圖姆吞吃被汙染的外維度實體，投身恆星後釋放純淨的源質，源質中又誕生了諸神。作為大地之母的工具，第二任阿圖姆同樣擁有純淨的力量，所以皇帝才能毫無顧忌地使用外維度的力量，甚至在吞吃維山帝之後將自己作為節點，繼續為卡瑪泰姬的秘法師供給魔法。
奧丁對阿圖姆的能力非常瞭解，畢竟阿薩神族的起源，偉大的巨人就誕生自阿圖姆的源質，即便是巨人的一點遺留，也能讓阿薩神族擊敗華納神族和精靈成為九界霸主。
皇帝閉上眼睛，觀測到身為符文之王的索爾。
這是某條時間線發生的事，這說明奧丁的計劃有一定可行性，前提是索爾能夠拒絕陰影中的神祇，終結諸神黃昏的迴圈。“按照曾經的約定，你要幫助他，不要讓他墮入深淵。”即便斷臂還在流淌著鮮血，眾神之父仍然盡力挺直腰桿，“只要索爾能夠成功，只要阿斯加德能夠延續，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給你。你知道這麼做對你有好處，如果阿斯加德失敗了，你什麼也得不到！無論是彩虹橋還是hliskjálf都是你想要的技術，難道你以為羅蕾萊那個妖女能幫你獲取這些東西嗎？”
皇帝拖著聖劍緩步靠近奧丁。“八千年前，我們約定好要欺騙時間旅行前的你。我不會在這件事上說謊，因為我不是你的對手，現在也是，如果我吐出謊言，那麼也是因為我們之間的約定。”奧丁眨了眨獨眼，臉上狡黠的笑容消失了，“現在我只覺得這件事很好笑。我的祖父，我的父親還有我建立的阿斯加德，居然只是陰影神祇的玩具！沒錯，現在就是終結了……你要與阿斯加德立約，終有一天，你會將戰火燒到祂們身上！”
“我發誓，我將覆滅大敵。”皇帝點點頭，“就像我們曾經約定的那樣。”
“這是五十萬年的文明！我不服！我的兒子，我的女兒將會先行一步，祂們將會品嚐到阿斯加德的怒火！”統治九界萬年的君王此刻像一頭即將被趕出獅群的衰老獅王，就連吼聲都充滿憤怒，“我是一位王者，不需要其他人為我行刑！離開這裡，這是屬於我的時間！”
皇帝轉身離開。“維克多。”他用裝甲頭盔撥通衛星電話，“命令禁衛軍和火星鑄造廠一起行動，命令第一軍團騎士登艦，秘密聯絡羅蕾萊。我們要去阿斯加德。”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聯絡斯塔克，讓他見識一下星際戰爭，他會知道和我們合作才是正確的，我要他把生產線搬到南斯拉夫。”
維克多·馮·杜姆鬆了口氣，“都結束了？”
“是的，阿斯加德的歷史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