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不出來。
他知道，沈明月高興，也不是因為府裡要添丁。
“嫂嫂……”
含在舌尖上的話，猶如千斤重。
他說不出來，咽不下去，梗在喉頭，憋得快要喘不過氣。
“你……”
說什麼呢？
問沈明月過得好不好？
這不明擺著麼，若是過得好，她又怎會一心想著逃離此處。
可她一個弱女子，離了國公府的庇佑，何處才能安身呢？
江陵沈家已經被慶王盯上，沈萬千不過是一介商人，想要保全自身，已非易事，又如何能護得住沈明月周全？
還是將沈明月放在眼皮子底下護著，他才放心。
思慮再三，那想說的話就被裴延嚥了下去，換成了別的。
“嫂嫂，如今你身邊再無小人，你的日子往後也會更加順暢，只要嫂嫂摒棄前嫌，與大哥和和美美，像今日家中添丁這樣的喜事，便會常有……”
啪！
重重的一個耳光，將裴延剩下的話打散了。
“裴延，我原以為你跟你大哥不一樣，是我錯了。”
沈明月連連冷笑，笑容悽苦無比。
“你們裴家人都是一樣的狠心無情！虧你是怎麼有臉說出今日這添丁進口是喜事的！”
是，添丁進口對國公府是喜事，可對她沈明月來說是苦事！
無論是前世今生，都是一件苦得不能再苦的事。
裴二這等人，只看得到她溫婉賢淑，是個人人稱讚的當家奶奶。
卻沒有想過，她也是個女人！
世間有哪個女子，看著丈夫左擁右抱，會真心高興的？
除非是聖人。
沈明月不是聖人，她只是一個一心期待歲月靜好的小女子罷了。
看著裴信一個接一個地抬姨娘，納通房，她也想鬧，也想撒潑，也想像陳玉娘一般給婆母甩臉子。
可她不敢。
她從前怕，怕自己不賢惠，會惹得公婆不喜，丈夫離心。
有再多的苦，也只能往肚子裡咽。
現在她不怕了。
她不在乎了。
可心裡卻仍舊很苦。
裴二這廝，什麼都不明白，就先恭喜她？
還要她繼續忍氣吞聲，跟裴信那種窩囊廢度過餘生？
這不是噁心人嗎！
沈明月面若冰霜：“今日之事，多謝二爺相助，二爺請回吧，改日我會備下厚禮，專門感謝二爺。”
裴延撫著被打的臉頰，心痛難耐。
“嫂嫂，我……”
“二爺還有什麼話說嗎？”
沈明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不像二爺，每日都這麼清閒，我還得處置纖巧這個丫頭，安置新進府的姊妹，耽擱了，怕是又要惹來一頓排揎。”
裴延這才讓開半步。
沈明月繞過他，面上已經重新掛上笑容。
“瑞香，快走，咱們去瞧瞧這位新進府的美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