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汴京百姓譁然。
這句話像刀子般剜進蘇母心口,她踉蹌著想去拉女兒的衣袖,卻被拓跋子衿側身擋住。
蘇父蘇母哭得撕心裂肺,幾乎站立不住,可蘇清瀾只是冷然立在馬車旁,連指尖都不曾顫動一下。
直到她抬眸望向蘇玉娘,眼底才洩出一絲幾不可察的祈求。
蘇玉娘立刻上前攙住搖搖欲墜的父母。見二老被扶穩,蘇清瀾繃緊的脊背才幾不可察地鬆了鬆,像是終於能喘上氣來。
昨夜她曾單獨尋過蘇玉娘,將三十餘張瀾香閣的新香方塞進阿姐手中。
\"照顧好父親母親,\"她那時聲音又輕又急,\"莫讓他們憂思成疾。\"
蘇玉娘何等聰慧?她早察覺妹妹是有苦衷的,但是她既然不說,她就不問。
自己的妹妹做事,必然有自己的道理,只是攥緊那疊方子點了點頭。那疊紙,這些足以讓瀾香閣發展的更為壯大。這是妹妹給她的依仗。
此刻,蘇玉娘深深看了妹妹一眼,終是攙著父母轉身離去。
城門外風沙漸起,宇文硯清始終未曾現身。蘇清瀾攥緊嫁衣袖口,心想,他終究是被自己傷透了……
拓跋子衿伸手扶她上車時,她腳下忽地一軟,整個人跌進車廂。
大紅嫁衣鋪散如血,藏住了她發抖的指尖。
坐好後,蘇清瀾的手指懸在車簾邊,微微蜷縮了一下,終究沒有掀開。
她怕再多看一眼,就會忍不住衝下車去。
可拓跋子衿卻突然伸手撩開了簾子。
\"最後瞧一眼汴京吧。\"他望著窗外,紫瞳映著漸遠的城門,\"往後……未必還有機會了。\"
他側了側身,刻意留出一道縫隙。蘇清瀾的視線穿過那片光亮,正看見蘇玉娘攙著父母蹣跚離去的背影。
三人背影最終化作黑點,直到再也看不見,拓跋子衿才鬆開簾子。
車廂內重歸昏暗,他忽然正色道:\"今夜宿在江西縣,我在那兒有處宅子。你的人能到麼?\"
\"放心。\"蘇清瀾調整了情緒,\"周凌帶著鴻遠鏢局精銳,昨夜就已押送棺槨先行出發。\"
拓跋子衿挑眉:\"我那院子是以江南絲綢商的名義置辦的,使團會按例住驛站,我們單獨行動。\"
蘇清瀾頷首時,她將臉轉向陰影處,藏住了泛紅的眼角。
忽然,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拓跋子衿卻只是懶懶地倚在車廂內,絲毫沒有叫停馬車的意思。
車簾忽然被風掀起一角,蘇清瀾下意識望去——只見宇文硯清一襲白衣策馬而來,衣袂翻飛間,他衝她展顏一笑,那笑容溫潤清雅,宛如三月裡徐徐綻放的海棠。
他的餘光掠過車內冷眼睨來的拓跋子衿,卻恍若未覺,只是將一個精巧的香囊遞到蘇清瀾手中。
他聲音輕得像風,\"讓它代我陪著你。\"
蘇清瀾指尖發顫地接過香囊,那上面纏枝海棠的紋樣針腳細密,連穗子都綴著瑩潤的玉珠,任誰看了都要嘆一聲巧奪天工。
\"我說近日怎不見宇文二公子——\"拓跋子衿忽然嗤笑,\"原是躲在閨閣裡做女紅去了。\"
宇文硯清不惱不怒,只是深深望進蘇清瀾含淚的雙眼:\"記住,香囊如我。\"說罷猛地勒住韁繩,白馬長嘶著人立而起。
飛揚的塵土中,他最後朝她揮了揮手。唇瓣開合間,分明是無聲的\"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