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3日,京城,離農曆春節的餘溫尚存,空氣卻已帶上幾分料峭春寒。
京城電影學院校園裡略顯空曠,大部分學生還未返校。
曹煜裹著一件半舊的黑色羽絨服,圍巾拉得很高,遮住了小半年輕銳氣的臉。
他熟門熟路地走向導演系那棟老樓,步履匆匆,刻意避開了可能人多路徑。
王瑞主任的辦公室門虛掩著。曹煜敲了敲門,裡面傳來王瑞熟悉的聲音:“進來。”
推門進去,一股暖氣和濃烈的煙味撲面而來。
王瑞正伏案寫著什麼,田壯壯則坐在靠窗的舊沙發上,指尖夾著的香菸煙霧嫋嫋。看到曹煜進來,兩人都停下了動作。
“來了?”田壯壯先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貫的沙啞。他上下打量了曹煜一眼,目光銳利依舊,深處卻藏著不易察覺的關切:
“看著還行,沒被外面那些聲兒給埋了?”
曹煜扯下圍巾,露出清瘦但精神的面孔,笑了笑,帶著西北口音:
“埋不住。磊哥他們找了個新地方,清淨多了。”他對著王瑞也恭敬地叫了聲:“老師。”
“坐。”王瑞摘下眼鏡,臉上是溫和的笑意,指了指田壯壯對面的椅子:
“柏林的東西都準備好了?簽證、複製、放映材料?”
“嗯,都齊了。”曹煜坐下,腰背挺直,不像在工作室裡那般鬆弛,透著一股學生對師長的尊重。
田壯壯沒再說話,只是深深吸了口煙,目光透過煙霧落在曹煜身上,像是在審視一件即將遠行的作品。辦公室一時安靜下來,只有暖氣片輕微的嗡鳴。
王瑞拿起桌上的一份檔案,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正好你來了,跟你說說柏林那邊的情況。咱們這次,可不是孤軍奮戰了。”
曹煜抬起頭,眼神專注起來。
“剛收到柏林那邊更詳細的官方確認函。”王瑞把檔案推給曹煜看,上面印著德文和英文的片名:
“主競賽單元裡,除了你的《活埋》,還有一部咱們中國的片子入圍了。”
曹煜的目光迅速掃過名單,定格在一個熟悉的名字上——《十七歲的單車》(BeijingBicycle)。導演:**王小帥**。
“王小帥導演?”曹煜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喜歡。
“對,王小帥。”田壯壯介面道,他用夾著煙的手指點了點空氣,彷彿在空氣中勾勒著這個名字:
“第六代的代表人物了。
他的片子,穩,有韌勁兒,紮根現實,跟你那《活埋》的生猛勁兒,路子不太一樣,但都是咱們中國電影的好苗子。”
王瑞補充道:
“王小帥這片子,聽說籌備挺久,也頗費周折。能進主競賽,也是實至名歸。你們倆這次在柏林,一個代表新生代的銳氣,一個代表中生代的沉澱,也算是華語電影的一次集體亮相了。”他的語氣裡帶著欣慰和鼓勵。
曹煜看著名單上“王小帥”和“曹煜”兩個名字並列,心中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幾個月前,他還是個在北影廠附近小院裡埋頭苦幹、前途未卜的學生,王小帥的名字對他來說,是仰望的、業已成名的前輩。
如今,他們的名字卻出現在了同一份代表著世界頂級電影殿堂認可的名單上。這份衝擊,比外面媒體的喧囂來得更真實、更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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