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送你到樓下。”排骨也跟著站了起來。
兩人並肩走出粥鋪,夜風再次襲來,帶著幾分涼意。
排骨一路將周凡送到他那條深巷的巷口,昏暗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凡哥,有時間再約出來飲茶食包。”排骨揮了揮手。
“好。”周凡點點頭,轉身走進了黑暗的巷子。
排骨站在巷口,看著周凡的背影,搖了搖頭,又點上一根菸,慢悠悠地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這周凡,真是撞了邪了。
放著安穩日子不過,偏要去做那虛無縹緲的明星夢。
遲早有他後悔的時候!
“啊!!”
排骨發出一聲慘叫,他背後遭到重擊,整個人被掃倒在地。
手中的菸頭脫手飛出,在地上劃出一道黯淡的火星便熄滅了。結結實實摔了個嘴啃泥,鼻子、額頭火辣辣地疼,感覺門牙都有些鬆動。
“哪個撲街冚家鏟,暗算老子!”排骨顧不上滿嘴的泥星,也顧不上檢查自己是否破相,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把臉,怒罵道。
巷口昏暗的路燈光線下,站著兩個吊兒郎當的身影。
一人手裡拎著半截拖把棍,顯然剛才就是這東西的功勞,另一人則雙手插在褲兜裡,歪著腦袋,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兩人都穿著時下流行卻顯得不倫不類的花襯衫,頭髮染得跟調色盤似的。
“喲,排骨哥,發這麼大火啊?”拿拖把棍的那個流裡流氣地開口,眼神輕佻。
另一個直接得多,朝排骨攤開手掌:“少廢話!聽說你今晚贏了不少,拿出來,讓兄弟們也沾沾光。”
排骨心裡“咯噔”一下,暗叫倒黴。
這兩個是附近新冒頭的爛仔,叫什麼“紅毛”和“綠豆”,專幹些偷雞摸狗、敲詐勒索的勾當。
他剛才在粥鋪掏錢那一下,估計是被這兩個瘟神盯上了。
“哎呀,兩位大佬,誤會,天大的誤會!”排骨臉上的怒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比哭還難看的諂媚笑容。
他雙手合十,連連作揖,“我那三瓜倆棗,早就請我凡哥吃宵夜花光了!現在口袋比臉還乾淨,不信你們搜!”
他一邊說,一邊腳下不著痕跡地往後蹭,試圖拉開距離,尋找逃跑的機會。
“花光了?”紅毛,也就是拿拖把棍的那個,冷笑一聲,用棍子不輕不重地戳了戳排骨的胸口,“當我們是三歲細路啊?綠豆,搜!”
叫綠豆的小子應了一聲,立刻上前,伸手就往排骨的褲兜裡掏。
排骨嚇得差點魂飛魄散,他贏來的錢還真就揣在那隻兜裡,準備明天去相熟的檔口再威風一把。
這要是被搜走了,他非得心疼得幾天吃不下飯。
“別,別動手!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兩位大佬!”排骨連連後退,後背卻“咚”的一聲撞上了一個堅實的物體。
他心裡一涼,完了,是牆壁,沒路了。
巷子另一頭,剛拐過一個彎的周凡,清晰地聽到了排骨那聲特有的,帶著幾分尖細的慘叫,緊接著便是含糊的叫罵和對話聲。他腳步一頓,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雖然他現在滿心都是自己的計劃,急著回去消化今晚的收穫,但排骨剛才那番肺腑之言,多少還是在他心裡留下了一點痕跡。
這小子嘴碎市儈,訊息靈通得像個鬼,但對自己這個前舍友,倒確實沒什麼壞心眼,甚至還透著幾分真心實意的關懷,儘管那關懷是建立在美麗的誤會之上。
周凡在原地站了幾秒,最終還是輕嘆一聲,轉身,腳步放得極輕,悄無聲息地往回走。
剛回到巷口,藉著昏暗的光線,他就看到排骨被那兩個小混混堵在牆角,其中一個正要對他動手動腳。
排骨此刻的表情,可比剛才在粥鋪勸說周凡時要真情流露多了,那張瘦臉皺得像苦瓜,就差沒掉下幾滴鱷魚淚了——如果忽略他那雙滴溜溜亂轉,明顯在打著什麼鬼主意的賊兮兮的小眼睛的話。
“兩位大佬,行行好!我真是窮鬼一個啊!”
排骨哭喪著臉,聲音都帶上了哭腔,“你們看我這身板,瘦得跟柴火棍似的,哪裡像是能贏大錢的樣子?我就是個打零工的,今天祖墳冒青煙,贏了幾十塊,真的,全請客了!一分沒剩!”
“少他媽跟老子裝蒜!”綠豆顯然沒什麼耐心,一把揪住排骨的衣領,作勢要搜。
“哎喲喂!”
排骨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誇張叫喚,整個人順勢往地上一灘,手腳並用,死死抱住了綠豆的小腿,鼻涕眼淚(雖然是裝的)糊了一臉,嚎啕道:“大佬啊!我上有八十歲老母癱瘓在床,下有三個月大的金魚嗷嗷待哺啊!
你們發發慈悲,高抬貴手,放過我這條賤命吧!我給你們磕頭了!咚咚咚!”
說著,他還真就抱著人家的小腿,腦袋往地上磕了幾下,不過那力道,輕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那兩個小混混顯然沒見過這種潑皮無賴的陣仗,被排骨這突如其來的一套組合拳給弄得有些發懵。
紅毛舉著拖把棍,一時竟不知該從何下手,罵道:“丟!你他媽屬泥鰍的啊,這麼滑不留手!”
周凡站在巷口的陰影裡,看著排骨這番精彩絕倫的撒潑打滾表演,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幾下。這小子,不去片場演喜劇真是屈才了。
不過,他也看得出來,排骨耍賴皮雖然暫時唬住了對方,但恐怕也拖延不了太久。那兩個小混混的耐心,顯然正在快速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