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會議室裡，只剩下他和林嶺東，還有那幾個垂手肅立的道具組、服裝組工作人員。
空氣，似乎比剛才劇本圍讀時還要凝重幾分。
周凡看向林嶺東。
這位導演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只是眼神，卻像探照燈一般，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林導。”周凡開口，聲音平靜。
林嶺東沒有立刻回應，邁開步子，朝著會議室的另一個門走去：“跟我來。”
周凡默不作聲地跟上。
道具組和服裝組的人低眉順眼地站在原地，大氣不敢出，直到兩人身影消失在門後，才長長舒了口氣。
林嶺東的臨時辦公室並不大，只有一張辦公桌，兩把椅子，一個檔案櫃，簡陋得有些過分。
與他在片場的雷霆萬鈞形成了鮮明對比。
“坐。”林嶺東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自己則繞到桌後坐下。
彈簧座椅發出“吱呀”一聲輕響，在這安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
周凡依言坐下，腰背依舊挺直。
他能感覺到，林嶺東那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如同手術刀般，在他身上一寸寸地來回逡巡，彷彿要將他從裡到外剖析個明明白白。
這位導演，並沒有因為他剛才技驚四座的表現而有半點和顏悅色，更沒有一句廉價的誇讚。
周凡心中瞭然，這位鐵面閻王，果然名不虛傳。
他要的，從來不是一時的驚豔，而是持續的、能達到他心中標準的完美演繹。
沉默。
壓抑的沉默在小小的辦公室內蔓延。
周凡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內沉穩跳動的聲音。
林嶺東一定有話要說，而且，絕對不是什麼輕鬆的話題。
終於，林嶺東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刺人心。
“太子森這個角色很特別，劇本你全都看過了吧。”
這不是問句，是陳述。
周凡點頭：“看過了，李監製給的是最新版。”
林嶺東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緊緊鎖著周凡的眼睛：“你覺得，他是個怎樣的人？”
周凡略一沉吟，開口道：“心狠手辣，城府極深，野心勃勃，是個梟雄。”
“梟雄？”林嶺東嘴角扯動了一下，那弧度，看不出是讚許還是譏諷，“說得輕巧。”
他頓了頓，語出驚人：“你知道嗎？太子森這個角色，並非純屬虛構。”
周凡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縮。
只聽林嶺東繼續說道：“劇本做了很多藝術加工，但其原型，是七十年代港島一位真實存在過的黑道人物。當然，結局不像劇本里那樣被人幹掉，而是…神秘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嘶！
周凡心中倒抽一口涼氣。
七十年代港島的黑道梟雄？神秘消失？
這資訊量有點大！
難怪他之前演繹時，總覺得這個角色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性，不僅僅是劇本賦予的那些標籤。
林嶺東看著周凡臉上那一閃而過的訝異，眼神變得更加深邃。
“你剛才在會議室，向我展示了一個令人信服的古惑仔頭目，那股子狠勁，那股子囂張，很到位。”
這話聽著像誇獎，但周凡卻絲毫不敢放鬆。
果然，林嶺東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挑釁的審視：
“但是，太子森，不僅僅是一個能打能殺的古惑仔。”
“我要的，是一個野心家的貪婪，那種對權力、對金錢、對整個港島地下秩序的極致渴望，你能給我嗎？”
“我要的，是一個亡命徒的狠辣，那種明知行差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卻依然敢賭上一切的瘋狂，你能給我嗎？”
“我更要的，是一個企圖吞下整個港島的男人，在睥睨眾生、指點江山的同時，內心深處那不為人知的恐懼！那種高處不勝寒，那種對失控的恐懼，對背叛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你能給我嗎？！”
一連串的逼問，一句比一句更重，一句比一句更直指角色靈魂深處。
林嶺東的聲音並不大，卻字字句句都像重錘，狠狠砸在周凡的心上。
周凡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
這要求，太高了！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演技問題，而是要真正觸及角色靈魂深處的黑暗與掙扎！
他腦海中瞬間閃過系統賦予的那些經驗，瘋狗強的暴虐，烏鴉的囂張，這些固然為他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但面對林嶺東此刻提出的要求，似乎還遠遠不夠。
太子森，需要的層次太深了！
林嶺東看著他，眼神銳利得彷彿能洞穿一切。
“你之前的表演，匠氣有餘，但魂還差了點。”
“我要你，去真正理解他。”
“所以……”林嶺東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只寫著一個電話號碼的紙條，推到周凡面前，語氣平淡卻蘊含著不容拒絕的意味，“我需要你，去觀摩一次，真正在發生的小規模幫派談判。”
轟！
周凡腦子裡嗡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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