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之勢強行扼住,海水倒灌從瀑布變為激流,但是代價也是恐怖的。
噴管附近溫度驟降,空氣水分瞬間凝成冰晶雪花。艙壁、管線覆上厚厚白霜。
靠近噴射點的海水錶面結出薄冰,手持噴管的“鐵鉗”首當其衝。
恐怖寒流順合金管直噬而上,絕緣手套內的雙手瞬間失覺,面板與金屬粘連似要凍脫。
眉毛、睫毛掛滿白霜,刺骨寒意穿透抗壓服直刺骨髓。
他如被瞬間投入液氮之中。身體迅速僵直。
牙齒瘋狂打顫:“咯咯咯咯咯—。”
那噴管彷彿來自九幽寒冰地獄的刑具。
“呃咳呃……”
一聲微弱、帶血沫嗆咳的呻吟從控制檯方向傳來。那是孫教授。
他被衝擊波甩飛,砸在控制檯基座旁。冰海已漫至胸口。
臉色死灰。嘴角不斷溢位帶血的氣泡。
胸前駭人的瘀紫在冰水浸泡下化為紫黑屍斑。僅存的那隻眼半睜,
眼神渙散。但是堅強的意志讓他死死釘在主控臺一個閃爍微弱黃光的區域—
聲吶主動發射陣列,旁邊一個不起眼的黑色按鈕:
【深淵諧波探測】
指示燈詭異地微微閃爍。
一個念頭猶如迴光返照的閃電,猛然劈開他混沌不堪、劇痛難忍的腦海。
那恐怖的靈魂尖嘯…是“海髓”的精神衝擊,王大海的“活體場”反向腐蝕錨點…
“聲吶……”喉嚨滾動血沫,聲音破碎如絮,卻透出令人心悸的偏執,“主動諧波…干擾它…它的‘場’頻率…反制…”
他猛地一掙,用盡殘存的所有力氣,拖拽著幾乎碎裂的胸骨和浸泡在冰冷海水中的下半身,彷彿一條瀕死的血蟲,在絕望中一寸寸朝著控制檯基座挪動,朝著那閃爍微弱黃光的聲吶面板,艱難地爬行。
冰水浸泡傷口,每一次挪動都是鑽心刮骨。
破碎的肋骨可能已刺穿肺葉。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沫和撕裂的痛嚎,身後的血液在漂浮的油汙與冰晶中。
拖出一道觸目驚心、長達五米的暗紅血痕。
在慘白冷凝霧氣的映襯下,猶如地獄畫卷中扭曲蠕動的血蛇。
“孫教授!”王大海掙扎站起,目睹慘狀,失聲驚吼。
“別管我……”聲音斷斷續續,字字血泡,“快…聲吶…深淵諧波按鈕…”
沾滿血汙與冰晶的手顫抖不已,終於觸及控制檯冰冷的金屬邊緣,他艱難抬頭。
渙散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個黑色的按鈕。
沒時間了。
舷窗外。
“鎮海槨”基座方向的幽綠光芒。
在短暫混亂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邪光,如同一個被徹底激怒的、正在撕裂桎梏睜開的巨大魔瞳!
整片深淵的血霧瘋狂地旋轉、凝聚,一股比之前恐怖十倍、百倍的吸力混合著毀滅性的精神碾軋。
猶如甦醒的滅世古神,正緩緩張開猙獰的獠牙。
船體呻吟。
熔洞邊緣剛凍結的金屬發出“咔咔”哀鳴,瀕臨崩裂,孫教授眼中爆出最後一絲癲狂的亮光。
對真理的偏執…對贖罪的渴望…對同伴最後的一線生機,他用盡生命最後的力量。
帶著同歸於盡的決絕,狠狠敲擊在那個閃爍黃光的“深淵諧波”按鈕上。
“開!”
“嗡!”
一聲低沉到超越聽覺極限,卻又直接在靈魂深處炸開的恐怖嗡鳴。
瞬間從“鐵蛤蟆”船首的主動聲吶陣列爆發,不是脈衝。
是扭曲、混亂、無數頻率疊加撕扯的劇毒諧波,穿透船殼。無視血霧。
如同無形的詛咒尖刺。
狠狠扎向“鎮海槨”基座那爆發的幽綠邪光核心。
就在這混亂諧波發出的同一剎那
“鐵蛤蟆”所有探照燈。
彷彿被無形的巨手強行掰轉。
光柱不受控制地。
齊刷刷聚焦在“鎮海槨”巨大、古老、覆滿蠕動“肉毯”的槨體表面。
光芒所及,槨體中央,那搏動幽綠血管的“主氣孔”區域,覆蓋其上的活體肉毯如同腐敗的花瓣,迅速向四周褪去、翻卷。
一隻,巨大到令人窒息,冰冷到凍結靈魂的巨眼,正緩緩在槨體表面睜開。
沒有瞳孔,沒有眼白,只有一片吞噬一切光線的絕對黑暗,那是黑暗的核心,
是無數細碎、扭曲、閃爍幽綠邪光的詭異符文,是瘋狂流轉與湮滅。
如同一個活著的通往宇宙終極虛無的星空墳墓。
冰冷!
死寂!
瘋狂!
褻瀆!
所有被光柱籠罩的人。
僅僅是“看”到那隻巨眼的瞬間,思維空白。靈魂彷彿被那無盡黑暗吸走,凍結,碾碎。
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無法抗拒的,終極恐懼,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間注滿每一個細胞。
“海髓”祂睜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