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在墜落。
向著無底深淵沉淪。下方並非虛空,而是一片冰冷粘稠、翻滾著幽綠符文、充斥著邪惡呢喃的混沌之海,足以逼瘋理智。
他這點可憐的“自我”,在這汙穢的意識漩渦裡,正被兩股至高無上的偉力瘋狂撕扯、消磨。
一股是工程師烙印的冰冷秩序洪流,沉重如星辰枷鎖,帶著“關閉”的絕對指令,意圖修正所有混亂。
另一股則是邪神“海髓”的混亂核心,汙穢灼熱似沸騰的深淵熔岩,叫囂著“開啟”與“同化”,貪婪地要溶解吞噬一切。
這兩股力量,如同爭奪腐屍的洪荒巨獸,用無形的利齒瘋狂撕咬著王大海那僅存、微弱如風中殘燭的自我。
每一次撕扯,都是靈魂被活生生剝裂的劇痛,他的存在正飛速滑向被徹底磨滅、溶解於永恆撕扯的終點。
“關,開,關,開,”混亂的意念碎片像被狂風捲起的灰燼,在他潰散的意識邊緣飛舞、湮滅。
“螻蟻,鑰匙,零件,融合,”褻瀆的低語如同跗骨之蛆,帶著惡毒的誘惑與純粹的毀滅,無孔不入地侵蝕他最後的清明。
“阻力,巨門,鏽死,塵封,”冰冷秩序的指令如同無形的鐵鏈,緊緊纏繞,彷彿要將他的靈魂永世囚禁在那扇堅不可摧的巨門之後。
就在那點代表“王大海”的微弱光芒即將被這兩股毀滅洪流徹底碾碎、溶解於永恆的混沌深淵時
錚。
一聲清越悠揚、蘊含古老金石之音的鳴響,猛地在他意識最深處炸開。
如同穿越亙古的洪鐘,悍然喚醒了某個被遺忘的角落。
這聲音並非對抗外力,它像一滴絕對零度的冰晶投入滾沸的油鍋,瞬間在王大海瀕臨破碎的“存在”中心,炸開了一片極其微小、卻異常穩固、隔絕外力侵擾的“錨點”。
緊接著,一點微弱卻無比純粹、帶著深海寒鐵般質感的幽藍光芒,在這片新生的意識錨點上驟然亮起。
這藍光,讓王大海殘存的最後一絲本能感到一絲奇異的悸動。
它冰冷而沉凝,帶著不容置疑的秩序感,酷似鎮海魔軍俑面甲上躍動的幽藍魂火,象徵著冰冷的殺戮意志。
但此刻,它並非外物,而是源自他靈魂深處某個被遺忘的烙印。
正是那兩股至高力量的瘋狂角力,如同鍛錘敲打頑鐵,意外地激發、點燃了這深埋的印記。
幽藍光芒迅速穩定、擴散。
它並未攻擊那兩股恐怖的力量,而是在王大海殘存的意識核心周圍,凝結成一層薄薄的、宛如萬年玄冰雕琢而成的護盾。
這冰晶護盾暫時阻隔了外界瘋狂撕扯的毀滅效能量,守護著王大海的靈魂。然而,兩股力量的持續衝擊讓護盾劇烈震顫,哀鳴不止,細密的裂痕如同蛛網般迅速爬滿晶瑩表面。
它搖搖欲墜,隨時可能徹底崩碎,但它為王大海瀕死的意識,強行奪回了極其短暫、卻無比珍貴的喘息之機。
就在這層脆弱的冰晶護盾成型的千分之一秒。
一股龐大、混亂、卻又蘊含著某種奇異“座標”感的資訊洪流,如同積蓄了億萬年的山洪驟然決堤,自那被他強行撬開一絲縫隙的“活閂”核心最深處,逆流而上。它順著王大海深陷符文、白骨森森的手指,被幽綠能量纏繞,如毒龍般蠻橫地衝破血肉,直搗他剛被幽藍護盾守護的意識深處。
這不是邪神“海髓”那充滿惡意的精神汙染。
也不是冰冷秩序洪流那沉重的指令。
這是,深埋在這“褻瀆之鎖”核心最底層的、建造者遺留的記憶烙印。
轟。
王大海的意識彷彿被強行塞進了一臺超載運轉的萬花筒。
萬千破碎、交疊、歪曲之景與音,攜帶著洶湧澎湃的情感與意念殘片,恍若火山噴發,在他那搖搖欲墜的意識世界裡肆意橫行。
冰冷刺骨的海水。
不再是深海深淵那令人絕望的萬噸重壓,而是帶著渾濁泥沙、令人窒息的淺海作業環境。
陽光艱難穿透水面,投下搖曳的光斑。
震耳欲聾的敲擊聲。
成千上萬柄沉重的骨錘,同時砸在巨大的青銅構件上。
聲音匯聚成一片連綿不絕、足以震碎肝膽的毀滅轟鳴。
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青銅的嗡鳴和工匠們無聲的、絕望的吶喊。
絕望的哭喊與冷酷的鞭笞。
渾濁的海水中,無數模糊的、衣衫襤褸的人影如同螻蟻般掙扎。
面板被海水泡得慘白潰爛,眼神空洞麻木,被緩緩移動的青銅巨物無情地碾壓、吞噬。
生命在這裡,比塵埃更輕賤。
巨大的、扭曲的陰影。
在數道如同水下探照燈般的強光照射下,顯露出尚未成型的“無面鰲力士俑”那龐大而粗糙的輪廓。
工匠們如同攀附在遠古巨獸骨架上的螞蟻,用血肉和生命作為粘合劑,一點一滴地雕琢著這些冰冷的殺戮機器。
一張臉。
一張佈滿歲月痕跡的臉龐,皺紋深刻如礁石上的刻痕,透露出深海漁民特有的、礁石般的堅韌。
正是王大海曾在巨大青銅車架底部銘文上看到過的名字周阿醜。
他赤裸著古銅色的、肌肉虯結的上半身,佈滿了新舊交錯的鞭痕與創傷。
他的眼神,如同淬鍊過的深海寒鐵,犀利、專注,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死死鎖定著前方那片被熾烈能量光芒籠罩、無數詭異符文瘋狂躍動的核心地帶正是王大海此刻手指緊摳之處,“活閂”的雛形顯現。他手中緊握著一柄造型古樸奇特、閃爍著幽冷金屬光澤的青銅矩尺,尺身上一個“紋虎魚”的徽記幽光流轉。
混亂、焦慮、絕望的意念碎片在周阿醜周圍激烈碰撞:
“永昌大帝之命,鎮海平波,”
“,髓’動,棺槨不穩,能量核心躁動,必須加固封印。立刻。”
“核心‘活閂’,耗盡了,整整三百疍戶的精魂,才勉強鎖住那東西,”
“不夠。,遠遠不夠。,那東西,它在侵蝕‘活閂’。,活閂,在哀鳴。”
“需要,第二道‘死閂’。,最終保險,物理鎖死。,”
“樞紐在哪?‘死閂’的樞紐在哪?。圖紙,該死的圖紙被永昌帝的監軍,收走了。,”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我能感覺到,它,要醒了。,”
王大海腦海裡,那最後的畫面:周阿醜猛地抬起頭。血絲密佈的眼球,滿載著疲憊與深入骨髓的恐懼,不顧一切地鎖定槨體上方的某個點。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