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者,死。”
“唰——!”
時間彷彿被凍結了。衝在最前面的人,腳步硬生生釘在了原地,如同被無形的鎖鏈捆縛。
後面的人撞在前者身上,卻無人敢再向前一步。
所有人,包括嬴雲在內,身體都僵住了,一股比深冬寒風更凜冽的寒意從脊椎骨直衝頭頂。
他們互相看著同伴眼中那無法掩飾的、深入骨髓的恐懼,面面相覷,握著武器的手心瞬間被冷汗浸透。
“你們傻了嗎?!聾了嗎?!他就一個人!一個人!!”
嬴雲徹底慌了,恐懼如同藤蔓般纏繞住他的心臟,他發瘋似的推搡著身邊僵立的人,聲音充滿了絕望的狂躁,“上啊!殺了他!你們想等死嗎?!”
然而,他的推搡和嘶吼,非但沒有激起兇性,反而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被他推搡的人,非但沒有向前,反而驚恐地向後退縮。更多的人,眼神膽怯地、飛快地瞥了一眼那高踞王座、如同魔神般的身影,隨即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移開視線,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哐當!”
一聲清脆刺耳的金屬撞擊聲驟然響起!不知是誰,手中的青銅刀再也握持不住,脫手墜落,砸在冰冷的石磚地面上,發出令人心悸的迴響。
這聲音如同一個訊號。
“哐當!哐當!哐噹啷……”
連鎖反應瞬間爆發!一把,兩把,十把……越來越多的武器被主人如同丟棄燙手山芋般扔在地上。
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音此起彼伏,匯成一片絕望的哀鳴。
有人雙腿一軟,直接癱跪下去。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叛亂的人群在短短几個呼吸間,便從凶神惡煞的狼群,變成了一地瑟瑟發抖的羔羊。
空曠死寂的宮殿裡,只剩下金屬的餘音和粗重壓抑的喘息。
嬴雲呆呆地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徹底崩潰的一幕,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乾。
他手中的銅刀“哐當”一聲掉落在腳邊,雙膝一軟,重重地跪伏在冰冷的石磚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精心策劃的叛亂,糾集的半數部落的力量,對權力的無限渴望……在絕對的力量和深入骨髓的恐懼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擊,瞬間土崩瓦解。
強烈的不甘如同毒蛇噬咬著他的心臟,但更多的,是面對那王座上身影時,無法抗拒的絕望和渺小。
就在這時,一道飄渺、空靈,彷彿從天際、又彷彿直接在他靈魂深處響起的聲音,緩緩傳來,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烙印在他崩潰的意識裡:
“真正的怯懦,根植於靈魂深處,時間……也無法將其磨滅。”
嬴雲渾身劇震,如遭雷擊!
他猛地抬起頭,神色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茫然和驚駭。
他慌亂地左右掃視著身邊同樣跪伏在地、面如死灰的“同夥”們,最後,目光定格在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上。
原來…原來時間並未沖淡恐懼,只是將它深深掩埋。當真正面對那個如同山嶽般不可撼動的存在時,這深埋的怯懦便瞬間破土而出,吞噬了一切勇氣和野心。
他緩緩地、無比沉重地,將額頭抵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大殿陷入了徹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窗外,那輪見證了這一切的冷月,依舊無聲地灑下清輝。
不知過了多久,當天邊終於泛起一絲微弱的魚肚白,晨光如同融化的金液,小心翼翼地、堅決地從遙遠的山脊線後探出頭來,溫柔地驅散了籠罩大地的深沉夜色。
黎明,終究還是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