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高懸,充斥在白曉的視線裡。
“來了!”
嘶啞的吼聲撕裂了短暫的死寂,是姜越的喊聲。
他粗糙的手指死死摳住冰冷的城垛,指向那翻湧的黑暗盡頭。
起初是大地在呻吟。
一種沉悶、持續、令人牙酸的震顫,順著腳下的巨石傳導上來,讓城牆上堆積的碎石簌簌滾落。
一條黑線,一道蠕動著的、吞噬一切的潮頭,在血月的照耀下,瘋狂地奔湧而來。
那潮水由無數奔突的肢體、閃動的獠牙、渾濁嗜血的眼瞳匯聚而成。
正是獸潮,此刻正撞擊在外圍城牆。
“穩住!穩住陣線!”白曉的聲音在震耳欲聾的咆哮和撞擊聲中幾乎被撕碎。
他抓起身邊一支沉重的青銅弩,冰冷的金屬觸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實。
視線透過孔洞,死死鎖定下方一頭正用碩大頭顱瘋狂撞擊城基的披甲巨犀。
那畜牲披覆著如同岩石的厚皮,每一次撞擊都讓腳下的城牆劇烈一震。
白曉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扣動懸刀的瞬間,一股巨大的後坐力狠狠撞上他的肩膀。
嗡!
弓弦的顫音尖銳地刺破喧囂。一道烏光,帶著撕裂空氣的淒厲尖嘯,流星般射下。
噗嗤!
沉重的青銅三稜破甲錐,帶著凝聚了全部憤怒與絕望的力量,精準地貫入巨犀那隻正瘋狂轉動的巨眼。
一聲混合著劇痛和狂怒的嘶吼猛然拔高,幾乎刺穿人的耳膜。
巨犀龐大的身軀驟然僵直,隨即轟然側倒,沉重的軀體瞬間將旁邊幾頭躲閃不及的豺狼踩成肉泥。
粘稠的暗紅血液和灰白色的腦漿噴濺開來,在城牆根下塗抹出第一幅地獄的抽象畫。
“放!”
城牆上,一排排青銅弩機同時發出沉悶的嗡鳴。
密集的箭矢如同驟然潑灑的黑色暴雨,帶著嘆息呼嘯,狠狠扎進獸群翻湧的潮頭。
噗噗噗的入肉聲不絕於耳,夾雜著野獸臨死前短促的哀鳴。
衝在最前的獸群如同被無形的鐮刀掃過,瞬間倒下一片。
然而,獸潮只是稍稍一滯,旋即被後方更加洶湧的浪頭覆蓋。
倒下的屍體甚至來不及鋪滿地面,就被後面衝上來的同類瘋狂踐踏,成為新的血肉臺階。
更多的猛獸踩著同類的屍骸,利爪摳進城牆粗糙的縫隙,向上攀爬。
它們眼中沒有任何恐懼,只有被血月徹底點燃的、毀滅一切的瘋狂。
“戈!抄傢伙!把它們捅下去!”白曉扔開弩機,反手拔出斜插在背後的青銅長戈。
戈頭沉重,雙面開刃,木質的柲杆早已被無數雙手的汗水浸透,變得滑膩而趁手。
城牆各處,早已準備好的戰士們怒吼著,將長戈狠狠刺向那些探上垛口的猙獰頭顱。
白曉身體猛地前傾,長戈帶著全身的力量捅出。
鋒利的戈援精準地刺入一頭剛剛冒頭的劍齒恐狼大張的口中,穿透上顎,直貫顱腔。
他甚至能感覺到戈尖在堅硬顱骨內攪動的滯澀感。
手腕猛地一擰,向外奮力一挑!
恐狼龐大的身軀被硬生生挑飛,帶著淒厲的嗚咽砸向下方擁擠的獸群。
城牆上,瞬間化作血腥的絞肉場。
獸吼與人的嘶吼混雜,青銅戈刃刺穿皮肉的悶響,骨頭碎裂的咔嚓聲,臨死前的哀嚎久久不絕。
滾燙的獸血噴濺在白曉的身上,帶著令人作嘔的腥氣。
腳下,粘稠的血漿混合著碎肉和泥土,踩上去滑膩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