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東的身影剛轉過街角，抱著百合的手臂便不自覺鬆了鬆，卻又立刻收緊，像是怕碰壞了花瓣上的露水。
她沒回頭，卻能感覺到身後那道目光還落在自己身上，帶著點溫溫的暖意，把方才那點被戳破心思的窘迫，都烘得軟了幾分。
腳下的青石板路被晨露潤得微溼，街邊的早點攤正冒著白汽，油條的香氣混著豆漿的醇味飄過來。
比比東走得不算快，平日裡踩在金磚上都沉穩如鐘的腳步，此刻竟帶了絲不易察覺的輕快。
她垂眸看著懷裡的百合，花瓣上的露珠還沒幹，清幽幽的香息鑽進鼻尖，心裡那點被刻意壓著的雀躍，又悄悄冒了頭。
方才李安瀾遞花時認真的樣子，還有湊得極近時溫熱的呼吸，都像是落在心湖上的石子，漾開一圈圈軟乎乎的漣漪。
“哼，算他還有點良心。”她低聲咕噥了句，指尖無意識地蹭過一片百合花瓣。
紫羅蘭色的眼眸裡，竟漫開些微淺的笑意，連帶著眼角的冷意都淡了，像被晨光融了的薄霜。
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不疾不徐，很快就跟了上來。
比比東腳步微頓，沒回頭，卻知道是誰。
“師姐。”李安瀾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帶著點笑意，“天斗城的早市最是熱鬧，方才看師姐似乎也沒什麼急事，不如我陪你走一段？”
他方才站在花店門口望了片刻，看著比比東抱著花走在晨光裡的樣子。
忽然想起在武魂殿時，師姐總是待在教皇殿，現在正好有機會。
可那時他總怯生生地躲著人，從未陪她好好逛過一次，如今難得她卸下些防備，倒該補回來才是。
比比東側過臉看他，眉頭微挑，故意板著點臉色：“陪我？你倒不怕被人認出來？”
話裡帶著點刺，眼神卻軟了，落在他臉上時，沒了往日的審視，只剩點淡淡的探究。
“怕什麼。”李安瀾坦然一笑，往她身邊站了站，與她並肩而行。
現在師姐沒有一絲病嬌的氣息，說不定……應該可以打消師姐的顧慮。
比比東抿了抿唇，沒再反駁。懷裡的百合還在散發著清香，身側的少年氣息溫和，街邊的吆喝聲、小販的叫賣聲混在一起，竟是從未有過的鮮活。
她活了這麼多年，要麼在武魂殿的冰冷大殿裡籌謀，要麼在暗處藏著蝕骨的執念，這般走在人間煙火裡的時刻，屈指可數。
兩人順著早市的街道慢慢走。李安瀾沒多說話，只偶爾在路過攤位時低聲介紹：“那家的糖畫做得極好。”
“前面那家豆腐腦加了蝦皮，也很好吃。”
比比東沒接話，卻會順著他的話看過去。
看到糖畫師傅手腕輕轉，琥珀色的糖絲落在青石板上，漸漸勾勒出小兔子的模樣時，她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
聞到豆腐腦攤飄來的熱氣裡混著的香油香時，紫羅蘭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極淡的好奇。
“要嚐嚐嗎？”李安瀾注意到她的目光，停在豆腐腦攤前，回頭問她。
比比東下意識想搖頭，教皇何曾在街邊吃這些東西？可話到嘴邊，卻瞥見攤位旁一個梳著總角的小姑娘正捧著碗。
小口小口地喝著，嘴角沾了點白漿，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她喉間動了動，最終只淡淡“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