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走在喧囂的街頭。
周圍是繁華的商場,是行色匆匆的都市男女,是一片盛世的浮華。
而他的心,卻已經沉入了那個,位於廈門,潮溼、黏膩,充滿了罪與罰的,小小的出租屋。
他走進一家理髮店。
“師傅,剃個頭。”
“先生,您想要什麼髮型?”
杜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那張被無數人追捧的,完美無瑕的臉。
他緩緩地,吐出了三個字。
“剃光頭。”
理髮師拿著電推子,手都有些發抖。
“先生,您……您真要剃光啊?”
杜玉的目光,平靜地落在鏡中的自己身上。
他看到了那個橫店的十八線群演,看到了《無間道》裡掙扎的臥底,看到了《藥神》中悲憫眾生的凡人。
那些,都是他,角色就是一切。
“剃吧。”
他的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冰冷的推子,貼上頭皮,發出嗡嗡的聲響。
一縷縷烏黑的髮絲,無聲地滑落,像是剝離下來的,屬於“杜玉”這個身份的,最後的浮華。
當最後一撮頭髮落下,鏡子裡,出現了一個全新的,陌生的輪廓。
沒有了髮型的修飾,他的五官顯得更加立體,也更加凌厲。
那雙眼睛,在光頭的映襯下,彷彿變得更深,更沉,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能吸走一切光亮。
“叮!檢測到宿主完成【身份重塑】前置儀式,【靈魂刻刀】鋒銳度+1%。”
杜玉站起身,付了錢,戴上那頂最普通的鴨舌帽,走出了理髮店。
他沒有回家,也沒有去公司。
他買了一張,前往廈鍆的,最慢的綠皮火車硬座票。
林雪知道後,在電話裡幾乎崩潰。
“杜玉!你瘋了嗎?三十多個小時的硬座!你的身體怎麼受得了?我馬上給你訂頭等艙!”
“林姐。”
杜玉的聲音,隔著電話,顯得有些遙遠和失真。
“辛小豐,不會坐頭等艙,我想體驗一下他真實的生活。”
說完,他結束通話了電話,將手機調成了靜音。
擁擠、嘈雜、充滿了汗味和泡麵味的火車車廂,成為了他進入角色的,第一個試煉場。
他不再是那個萬眾矚目的影帝。
他只是一個,去南方打工的,沉默寡言的年輕人。
他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聽著周圍南腔北調的閒聊,感受著硬座那硌人的冰冷。
他精神識海中的【靈魂刻刀】,正在緩緩地,將這些屬於凡俗的,粗糲的質感,一點點地,刻進他的感知裡。
三十多個小時後,當火車緩緩駛入廈鍆站。
一股溫熱的,帶著鹹腥海風味道的空氣,將他瞬間包裹。
這裡,就是辛小豐生活了七年的城市。
沒有助理接機,沒有保姆車等候。
杜玉按照曹寶平給的地址,擠上了一輛搖搖晃晃的公交車。
車子穿過繁華的市區,最終拐進了一片老舊的,充滿了市井氣息的城中村。
各個樓之間,是密如蛛網的電線,和晾曬得十分雜亂的衣物。
空氣中,瀰漫著海鮮的腥味,和潮溼牆壁散發出的,淡淡的黴味。
杜玉找到了那棟樓,爬上狹窄而昏暗的樓梯,用鑰匙開啟了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