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杜玉眼神亮得嚇人，彷彿在看一件珍貴的寶物。
王保強緊隨其後，他沒有說話，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杜玉的後背，那雙淳樸的眼睛裡，既有為兄弟感到驕傲的喜悅，也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深深的擔憂。
他能感覺到，剛才那一瞬間，杜玉的狀態不對勁。
那不是演戲。
那是一種，彷彿靈魂被抽離了片刻的，真實的虛弱和後怕。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走到了杜玉的面前。
是妻夫木聰。
這位來自東瀛的影帝，臉上那副標誌性的，貴公子般的從容微笑，已經完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為複雜的神情。
有震驚，有歎服，更有一種棋逢對手，卻又被對方，遠遠甩在身後的挫敗與不甘。
他對著杜玉，深深地鞠了一躬。
“杜玉君。”
他開口了，用的是，極其標準的日語。
“是我，輸了。”
他的姿態，放得極低，沒有絲毫的作偽。
在剛才那場，無聲的演技交鋒中，他被徹底地碾壓了。
杜玉連忙回了一禮，聲音因為剛剛耗盡心神，還帶著一絲輕微的沙啞。
“妻夫木聰老師，您太客氣了，我們只是在完成自己的角色。”
“不。”
妻夫木聰搖了搖頭，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杜玉的眼睛。
“你不是在完成角色。”
“你就是，秦風。”
“你讓我看到了，一個真正的天才，在思考時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他的眼神裡，閃爍著一種，屬於頂尖演員的，對更高層次表演的渴望和探究。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僅僅透過一個符咒，就構建出如此龐大而又嚴謹的，犯罪心理模型的？”
“那不僅僅是劇本上的臺詞，我能感覺到，那是你自己的思考。”
杜玉聞言，心中微微一凜。
他知道，對方看出來了。
他看出了自己，在那一刻，脫離了劇本的束縛，進行了即興的，屬於“秦風”的超邏輯推演。
而那份推演的靈感來源，正是那塊，剛剛被他封印起來的，來自深淵的碎片。
他看著眼前這位，求知若渴的東瀛影帝，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因為……”
“我試著，站在了兇手的角度。”
“我試著，去理解他的世界。”
“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
杜玉沒有再說下去。
但妻夫木聰，卻瞬間懂了。
他整個人的身體，都猛地一震，瞳孔中閃過一絲駭然。
凝視深淵。
這是一個，所有頂級演員，都懂的道理。
但敢於，真正將自己，投入那片黑暗之中的瘋子，卻寥寥無幾。
因為他們都清楚，深淵也會回以凝視。
那是要付出，靈魂被侵蝕的代價的。
妻夫木聰看著杜玉那張，依舊顯得年輕而又溫和的臉，心中生出了一股名為“恐懼”的情緒。
眼前這個年輕人，不是天才。
他是一個，為了藝術，可以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獻祭給魔鬼的，真正的怪物。
這場戲結束後，片場久久無人走動。
妻夫木聰的誇讚，像是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餘波在每個人心中擴散。
他那一句“你就是，秦風”，比導演任何的讚美都更具分量。
那是一個頂尖的同行，發自靈魂的最高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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