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氣氛慢慢活絡起來。姬昭寧轉頭瞧著陳鋒,眼裡透著點兒讚賞:“陳公子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才華,實在令人佩服!妾身觀陳公子氣質出眾、談吐不凡,不知陳公子師承何處?”
陳鋒心裡頭苦笑,哪有什麼師承?他的那些本事,全都是前世在特種兵的刀口上磨出來的,那些出生入死的日子,可不是什麼能拿出來“炫耀”的來歷。他只能含糊地說:“夫人過獎了。在下自幼喪父,家境貧寒,未曾拜過什麼師傅,只是小時候跟著父親學了些粗淺的本事,又自己瞎琢磨了一些東西。”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至於那些……那些新鮮想法,不過是在下胡思亂想、信口胡謅罷了!夫人莫要當真。”
姬昭寧聽了,眼底閃過一絲憐惜,但隨即又被好奇取代。她沒有追問陳鋒的“粗淺本事”和“瞎琢磨”,反倒順著他的話頭開始與他閒聊起來。她詢問陳鋒清河村的風土人情,問他平日裡都做些什麼營生。語氣親切,像是拉家常一般。
陳鋒雖然是穿越者,但原身的記憶他基本上也都接收了,所以對清河村和周圍的情況也算了解。他對答如流,甚至還時不時地冒出一些這個時代沒有的新奇觀點,比如怎麼改進農具,怎麼提高收成、怎麼利用水力等等,姬昭寧她們聽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連連點頭。風鈴更是聽得兩眼放光,時不時發出幾聲驚呼。
姬昭寧跟陳鋒聊得越多,就越覺得他氣質出眾,談吐不凡,心裡的那份欣賞也就越來越濃。而且越看越覺得這年輕人跟自己有緣分,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親近感。
“陳公子不必過於拘謹。”姬昭寧笑著說,語氣更加親切,“妾身瞧著陳公子與妾身有緣,妾身便託大一回……陳公子若是不嫌棄,便喚我一聲‘寧姨’吧。”
陳鋒一聽有些愣住了。他雖然知道姬昭寧是想拉近關係,可這“寧姨”看著也太年輕了,容貌清麗,身段窈窕,說是他姐姐都不為過,這麼一叫,總覺得怪怪的。他連忙推辭道:“姬夫人您言重了,在下怎敢如此稱呼?夫人身份尊貴,在下不過一介山野獵戶,恐有失禮數。”
姬昭寧卻不依不饒,語氣裡透著不容置疑,甚至還帶了點兒撒嬌的意思:“陳公子你這麼說,就是瞧不起妾身了嘛。妾身真心與公子結交,公子要是再這麼客氣,我可要生氣啦!。”
她說著,還故意板起臉一副“你不叫我就生氣”的模樣,那雙秋水般的眸子裡卻閃爍著促狹的笑意。
“哎呀,陳公子就別推辭了!”風鈴在一旁拉著陳鋒的衣袖,撒嬌道,“夫人難得看上一個人,您就別讓她不高興嘛!”
念幽也笑著說道:“是啊陳公子。夫人既然開口了,您就別再推辭了。夫人平日裡可不輕易讓人喊自己姨呢,說是顯老!”她這話一出,姬昭寧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念幽立刻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夕瑤雖然沒說話,但那雙清冷的眸子也看向陳鋒,眼神中帶著探究,顯然是好奇他為何能讓自己母親這麼熱情。
陳鋒見狀,知道自己再推辭下去反而顯得矯情了。他無奈地笑了笑,對著姬昭寧抱拳道:“既然如此,那……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寧……寧姨。”他喊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心裡還是有些彆扭。
“哈哈哈哈!好!”姬昭寧聞言開心地大笑起來,那模樣如同吃到蜜糖的小女孩一般,眼中充滿了喜悅,“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念幽和風鈴也跟著笑了起來。夕瑤雖然沒有笑,但眼中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寧姨啊,您可真是個妙人兒。”陳鋒看著姬昭寧,心中暗自感嘆。這姬夫人性子可真是有趣,既有大家閨秀的端莊又有小女兒家的嬌憨,還有一股子不容置疑的霸氣。
姬昭寧看著陳鋒,眼中帶著一絲欣賞,又帶著一絲促狹,“鋒兒你玉樹臨風、儀表堂堂,又這般有本事,當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兒郎啊!”姬昭寧笑著說道,目光若有似無地瞥了一眼旁邊的夕瑤,“我這女兒夕瑤,雖然性子冷了些,不愛說話,但也是個好姑娘,武藝也不錯,你們倆啊,倒是挺相配的。”
她這話一出,馬車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陳鋒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撮合”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乾咳了兩聲,臉頰微微泛紅,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這姬夫人,也太直接了吧?
夕瑤那張冷豔的俏臉也忍不住微微泛紅,她瞪了姬昭寧一眼,低聲說道:“孃親!您說什麼呢!”
念幽忍不住掩嘴偷笑,肩膀一抖一抖的。風鈴則湊到夕瑤身邊小聲地打趣道:“哎喲喲,小姐害羞了呢!不過夫人說得對啊,陳公子確實很俊俏呢,跟小姐站在一起,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夕瑤聞言更是羞惱——這個小花痴竟然還打趣她!她瞪了風鈴一眼,風鈴立刻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但嘴角卻依然掛著笑。
姬昭寧看著女兒這副嬌羞的模樣,心中更是滿意。她笑著說:“你也有十七了,不小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有什麼好害羞的?鋒兒,你覺得夕瑤如何啊?”她把問題又拋給了陳鋒。
陳鋒乾笑了兩聲,說道:“寧姨您說笑了,我已有家室。再說夕瑤小姐天仙一般的人物,我不過一介村夫,哪敢高攀呢?”他這話倒不是完全推辭,林月顏還在家裡等著他呢,他怎能做出對不起她的事來。
姬昭寧聞言有些驚訝,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她笑了笑,說道:“哦?原來鋒兒已經娶妻了啊!那倒是寧姨唐突了。不過,像鋒兒這般優秀的人兒多娶幾房妻妾也是常事嘛!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是天經地義嗎?”她這話一出讓陳鋒更是哭笑不得。這姬夫人,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就這樣,馬車裡充滿了歡聲笑語,氣氛倒是輕鬆了不少。姬昭寧的爽朗,風鈴的活潑,念幽的機靈,還有夕瑤那偶爾流露出的嬌羞讓這趟旅途充滿了樂趣。
馬車一路疾馳,朝著冀州城方向前進。
陳鋒透過車窗,看著外面荒涼的景象,心中卻是越來越沉重。方才的歡聲笑語,此刻彷彿被這窗外的慘狀吞噬殆盡。
官道兩旁隨處可見被遺棄的破舊板車,車輪深陷泥濘,車身歪斜,像是被遺棄的骨架。還有一些草草掩埋的土堆,高低不平,像是大地上隆起的瘡疤。
偶爾還能看到一些來不及掩埋的屍體歪七扭八地躺在路邊,有些已經被野狗啃食得面目全非只剩下森森白骨。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讓人聞之慾嘔。
陳鋒看著窗外的景象,心中如同被一塊巨石壓住,沉重得透不過氣來。
他本是穿越者,對這個世界,對大乾,並沒有太多的歸屬感,可當他親眼看到這般人間慘狀時,心中卻不由得升起一股強烈的悲憤與無力。
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穿越前華夏那段屈辱的歷史。那時的華夏,也曾這般悽慘,山河破碎、百姓流離失所。但最終,華夏站起來了,浴火重生,傲立於世。
可這大乾……這大乾,它能站得起來嗎?它能抵禦住北蠻的鐵蹄,讓百姓過上安穩的日子嗎?
陳鋒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放下車簾沙啞地對著姬昭寧說道:“寧姨,請您讓馬車停一下!”
姬昭寧見陳鋒臉色凝重,眼中帶著一絲悲憤,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嘆了口氣,對著外面駕車的雪影衛說道:“停車。”
馬車緩緩停下。陳鋒跳下馬車走到那些屍體旁邊,他拿起腰間的柴刀,開始刨挖著泥土,打算將這些可憐的百姓都埋葬起來。他知道,這只是杯水車薪,但至少能讓他們入土為安。
陳鋒甚至看到在一些相對乾淨的肢體上,竟然留有明顯的牙印!那並不是野獸的牙印……最可悲的是,還有不少小小的屍體,殘缺不全,那是孩童的屍體!
“易子而食……我原本以為,那只是史書上誇張的記載,是傳聞。”陳鋒一邊挖著,一邊喃喃自語,聲音低沉而沙啞,“如今親眼所見,才知道現實……比傳聞更加悽慘。”
慘烈的場景他不是沒見過,曾經參加過不少行動,看見過很多殘肢斷臂,但沒有一次像這樣,讓他壓抑、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