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夜鳥掠過湖面,翅尖點起一串晶瑩的水珠,轉瞬又沒入蒼茫夜色。
樓船靜靜浮於水面。
一人抱膝船頭,一人盤坐船尾。
湖面銀花,樓頭孤燈,天上明月。
光華交織,動靜宜合,恍若夢幻之境。
船尾玄裳誦經,佛珠捻月,經聲共水波浮沉。
船頭素衣抱膝,羅襪生塵,青絲被夜風吹起,又緩落。
二月十八。
長沙府,暮靄沉沉。
二人輾轉尋路,終至府前。
但見五進院落依山勢蜿蜒而築,碧瓦飛甍在夕陽餘暉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正門朱漆如血,銅釘燦若星辰,門楣上“金聲玉振“四字鐵畫銀鉤,墨色沉凝如淵。
少女快步上前,素執鎏金門環重叩三聲。
銅音未絕,門縫已現白髮老僕。
老者渾濁雙目驟亮,枯枝般的手指懸在半空,似有些許驚疑道:“你莫非是......”
忽然話頓,渾濁的雙眼凝了凝,轉向站立少女身後的裘圖,上下打量片刻。
一片玉蘭飄落少女肩頭。
少女拂去花瓣,聲音清越道:“自龍泉谷而來。”
老僕猛地拉開門扉,朱漆映得皺紋更深,喜極道:“真是小姐,那這位是.....”
“隨行鏢師,姓裘。”少女簡短介紹道。
老僕目光在裘圖身上停留,微微頷首,語氣緩慢而沉穩道:
“原來是鏢師......看著倒是年輕,果然英雄少年。”
裘圖垂眸一斜,便看出這老僕虎口繭厚三寸,分明是使兵器多年的好手。
能頤使這等人物看家護院,看來這少女身後的勢力不小。
能在這長沙府安家落戶的正道勢力,且財力不俗。
估摸只能是衡山派了。
他對衡山派沒什麼好親近的。
哪怕衡山派實力不弱。
畢竟兩百多年前,衡山派可是被鐵掌幫給滅的只剩流落在外的小貓三兩隻。
作為受害者,自會大書特書,肯定忘不了。
想要親近,幾乎不可能。
老僕朝內高聲呼喝,片刻間,一眾下人丫鬟匆匆趕至門口相迎。
隨後笑容可掬地轉向少女道:
“小姐終是回家了,快進來,閨房早已為你收拾妥當。”
然而少女卻道:“爺爺可在。”
老僕忙道:“老爺前日傳來書信,他已從開封返程,想來尚需幾日。”
說著便與眾人一同簇擁著少女朝府內走去。
就在此時,裘圖從懷中取出一紙文書,雙手捧至少女面前道:
“琴心姑娘,裘某既已將你安全送達,還請在文書上簽字畫押,讓裘某回去有個交代。”
少女駐足,凝視裘圖片刻,又看向文書,黛眉微挑道:
“這長沙府正邪勢力明爭暗鬥,裘兄才殺了那麼多魔教之人,你這就一走了之,可是將我棄之不顧?”
此言一出,裘圖與眾人皆微微皺眉。
但聽少女繼續道:“起碼等我爺爺歸來,家中好有個主事之人安排,有所準備。”
裘圖點頭,將文書收起。
便見少女朝白髮老僕道:
“我記得爺爺曾言常在韻琴築撫琴,煩請為裘兄安排一處。”
老僕愣了一下,旋即點頭哈腰道:“老朽這就去收拾。”
少女瞥了一眼裘圖道:
“收拾什麼,他住兩天便走,堂堂鐵掌浮屠總不會偷雞摸狗。”
說罷,便在眾人簇擁下進入府中。
老僕隨手招了一名下人。
那下人小跑至裘圖跟前,伸手引路道:“裘少俠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