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裡的今生

第21章 雲水霧的夢

雲水霧不光喝了粥,還吃了些別的東西,大約一個時辰後,已經能看出來,她有精神和力量了。

雲水霧直接跳到桶裡,桶很大,足夠容納兩個人。她伸出手掌,割開一個口子,躺在桶上。表情凝重,疼痛感,和淨水的直出讓她的身體有些難受。

桶裡的水已經漫到了邊緣,紅絲在淨水中蜿蜒擴散,像被暈開的硃砂。雲水霧的手臂搭在桶沿,臉色比剛才更白了幾分,割開的手掌還在緩緩滲血,與淨水相融時泛起細碎的漣漪。

她被榷一把拉起來時,身體晃了晃,睫毛上沾著水珠,眼神卻還直勾勾盯著桶裡的人,聲音發啞:“還不夠……他的氣息還沒穩……”

“你想把自己耗幹嗎?”榷的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意,抓著她手腕的力道卻不自覺放輕了些,指腹觸到她冰涼的面板,還有未乾的血跡,“你的血能引動淨水,但不是這麼個用法!”

雲水霧低頭看了看自己還在滲血的手掌,那裡的傷口正隨著她急促的呼吸微微顫動,疼意混著脫力感一陣陣湧上來,可她只是咬了咬下唇:“再讓我……”

話沒說完,眼前忽然一黑,身子便軟了下去。榷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才發現她後頸的冷汗已經浸溼了髮絲。桶裡的淨水還在微微起伏,只是那抹紅色,比剛才更深了。

“杏兒”

杏兒幾乎是踩著榷的話音出現的,裙襬還沾著泥土。她看見榷將雲水霧輕放在床榻上時,那人蒼白如紙的臉,心猛地揪緊了——方才去灶房煨蓮子羹時,雲水霧還能勉強握著粥碗,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怎麼就虛弱成這樣?

“榷,我……”她想解釋自己是怕雲水霧光喝白粥不夠力氣,話到嘴邊卻被榷沉下來的眼神堵了回去。

“先處理傷口。”榷鬆開按著雲水霧手掌的手,指縫間還沾著暗紅的血珠,“等會兒喂她服下田園丹,那藥對皮肉癒合最有效。”

杏兒趕緊撲過去,指尖剛觸到雲水霧割開的傷口,就覺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指腹鑽進來。那感覺很奇妙,像初春融雪滲進乾裂的土地,她原本因連日忙碌而酸脹的胳膊突然鬆快了,連呼吸都變得格外順暢,彷彿胸腔裡被灌滿了清冽的風。

她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直到榷輕咳一聲才回過神,慌忙取來乾淨的布條。指尖纏著布條繞過雲水霧的手掌時,她仍能感覺到那股暖意順著經脈遊走,連帶著方才在灶間被蒸汽燙紅的指尖,都消了灼痛感。

“她的血……”杏兒包好傷口,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惶與雀躍,“榷,我好像……力氣變大了,身上也不酸了。”

榷望著床榻上眉頭微蹙的雲水霧,喉結動了動:“我知道。方才扶她時沾了些血,丹田處的滯澀都輕了些。”

話音未落,突然傳來木桶晃動的輕響。兩人同時轉頭,正看見千棵從盛滿淨水的木桶裡坐起身。他墨色的長髮溼漉漉地貼在頸間,原本縱橫交錯的傷口已平滑如鏡,唯有膚色還帶著久病初愈的蒼白。他望著屋內的方向,眼神複雜得像浸了水的墨,看不清是驚是疑,還是別的什麼。

杏兒的心跳莫名快了幾拍。她想起昨夜守在木桶邊時,千棵昏迷中還緊攥著拳頭,指縫裡全是乾涸的血痂。那時她偷偷想過,這位傳說中冷厲如冰的樹族少主,原來也會有這樣脆弱的時刻。可此刻他醒了,那雙曾覆著血汙的手乾乾淨淨,眼神落在雲水霧身上時,竟藏著一絲她讀不懂的柔軟。

“她怎麼了”千棵開口,聲音還有些沙啞,目光卻沒離開床榻。

陽光從窗欞溜進來,落在雲水霧安靜的側臉,她手腕上的布條漸漸洇開淺紅,卻比剛才淡了許多。

“她會沒事的。”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一種篤定的溫和,“她的血能滋養萬物,自然也能養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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