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闆那雙在商場裡浸淫多年的眼睛，此刻正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審視，將這家“神域裝備行”從頭到尾掃了一遍。
店鋪不大，卻乾淨得過分，空氣中沒有尋常店鋪的沉悶，反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令人心神安寧的木質清香。
牆上掛著的幾件裝備，雖然只是遊戲裡的普通貨色，但擺放的角度和燈光的映襯，竟透出幾分藝術品般的質感。
“有意思，真有點意思。”黃老闆收回目光，肥碩的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他點了點頭，彷彿是對楚牧之的肯定，又像是對某種未知道路的預見。
他側過身，身後那幾位商人立刻向前湊了湊，神情各異，有好奇，有輕蔑，也有幾分不易察সার的貪婪。
“小楚啊，”黃老闆的聲音洪亮而圓滑，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親和力，“今天我們老城區商聯會正好開個例會，我是會長，我推薦你加入。以後大家都是自己人，資源、渠道這些東西，自然都好說。”
他身旁的助理阿杰適時地遞上一張燙金名片，上面“老城區商業聯合會會長”的頭銜格外醒目。
楚牧之的目光在黃老闆和那幾位商人臉上一一掠過，心中明鏡似的。
這所謂的“邀請”，更像是一場鴻門宴的請柬。
老城區的生意盤根錯節，他這匹突然闖入的黑馬，已經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蛋糕。
加入商聯會，是想將他這頭不受控制的野獸，套上名為“規矩”的韁繩。
但他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只是平靜地接過名片，微笑道：“多謝黃老闆提攜，晚輩一定準時到。”
商聯會的會議室設在一棟老式洋樓的頂層，厚重的紅木長桌，氤氳的雪茄煙霧，以及在座眾人身上散發出的沉重氣場，共同構成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楚牧之是最後一個到的，他推門而入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燈一樣打在他身上，冰冷而銳利。
主位上，一個身材精悍、眼神陰鷙的中年男人緩緩放下手中的雪茄，他就是阿凱，商聯會的副會長，也是老城區地下灰色渠道的實際掌控者。
黃老闆坐在他的下首，此刻正端著茶杯，眼觀鼻，鼻觀心，彷彿置身事外。
“年輕人，來了就坐吧。”阿凱的聲音沙啞，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他用雪茄指了指長桌末尾唯一的空位，那位置，更像是審判席。
楚牧之坦然落座。
“我們都聽說了，你在那個叫《神域》的遊戲裡，賺了不少。”阿凱彈了彈菸灰，語氣裡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但做生意，和你在遊戲裡打打殺殺不一樣，這裡有這裡的規矩。”
他話音剛落，身旁一個手下立刻將一份檔案推到楚牧之面前。
白紙黑字，標題刺眼——《新晉會員商業合作協議》。
“這是我們商聯會對新人的扶持計劃。”阿凱靠在椅背上，雙臂環胸，一副恩賜的口吻，“很簡單，你店鋪每月的純利潤，三成上交給商聯會作為管理與渠道維護費用。同時，為了保證經營的穩定性，店鋪的日常經營權，將由商聯會統一委派專人負責。”
會議室裡靜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楚牧之臉上，等待著他的反應。
這已經不是套上韁繩了，這是要直接抽走他的靈魂，將他的店鋪變成一個任人宰割的空殼！
他們要的不是合作，而是吞併。
黃老闆所謂的“打通資源和渠道”，原來是以這種方式。
楚牧之的手指在協議上輕輕敲擊著，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他抬起眼，迎上阿凱那雙如同毒蛇般的眼睛，嘴角卻緩緩勾起一抹弧度。
“條件聽起來很誘人。”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不過事關重大，我需要一點時間考慮一下。”
他沒有暴怒，沒有掀桌，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這種超乎尋常的冷靜，反而讓阿凱心裡咯噔一下。
他本以為這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要麼會血氣方剛地當場翻臉，要麼會嚇得不知所措，任由他們拿捏。
可現在，楚牧之的反應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好，年輕人是該多想想。”阿凱冷哼一聲，重新拿起雪茄，“我們商聯會，最有耐心了。”
次日清晨，太陽還未完全升起，楚牧之的手機就幾乎被打爆了。
“楚老闆，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廠裡的原材料突然被上游卡了，您訂的那批高階包裝盒，可能要無限期推遲了……”
“小楚啊，不是我不給你供貨，是上面有壓力啊，我的貨運車隊今天早上被聯合檢查，說是要停運整頓……”
“對不起，我們老闆說，以後不再和‘神域裝備行’有任何業務往來……”
一個又一個電話，來自不同的供貨商，理由千奇百怪，但核心意思只有一個：斷供。
從定製的裝備展示架，到最基礎的防震泡沫和包裝膠帶，一夜之間，所有通向“神域裝備行”的物資鏈條，被一把無形的剪刀齊根剪斷。
黃老闆和阿杰匆匆趕來時，楚牧之正平靜地坐在櫃檯後，擦拭著一把遊戲裡帶出的匕首。
“他們動手了，比我想象的還要快，還要絕。”黃老闆的臉色很難看，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阿杰壓低了聲音，語氣裡滿是急切：“楚哥，我剛打聽到訊息，阿凱動用了他所有的關係，不僅卡住了明面上的渠道，還聯絡了老城區所有的地下倉庫，下了死命令，誰敢給你供貨，就是跟他作對。他這是要活活把你逼死，逼你回去籤那份協議！”
楚牧之擦拭匕首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抬起頭，眼中沒有絲毫的焦慮，反而閃過一抹森然的冷光。
“既然他們不講規矩，喜歡用盤外的招數……”他將匕首“鏘”的一聲插回鞘中，嘴角那抹熟悉的冷笑再次浮現，“那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了。”
傍晚時分，夜色初上。
“神域裝備行”的捲簾門“嘩啦”一聲被粗暴地拉開一半，一個脖子上紋著黑豹刺青的壯漢，帶著五六個流裡流氣的青年，大搖大擺地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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