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電站廢墟的空氣中瀰漫著臭氧和金屬燒灼的刺鼻氣味。
電流的“嘶嘶”聲像是垂死者的喘息，從阿爾諾殘破的銀色機體中逸散而出。
他單膝跪地，曾經光滑如鏡的甲冑此刻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痕，露出底下複雜的線路和閃爍著危險紅光的能量核心。
若非核心程式以最底層的許可權強行維持著姿態，這具忠誠的守護者早已化作一堆廢鐵。
蘇晚晴跪在他的身旁，雙手在懸浮的筆記本光幕上快得幾乎出現殘影。
一行行綠色的程式碼如瀑布般刷過，她試圖繞過被汙染的守護協議，直接對阿爾諾的底層驅動進行修復。
然而，每當她的指令即將觸及核心，一個猙獰的Ω符號便會猛然彈出，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深淵，程式碼的盡頭，是一個冰冷的邏輯判斷——任何試圖修復或改寫守護協議的行為，都將被定義為“敵意入侵”，立刻觸發核心熔燬。
“沒用的……”蘇晚晴的手指終於停下，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她抬起頭，美麗的臉龐上滿是汗水與絕望，看向不遠處沉默的楚牧之。
“他們連NPC的底層程式碼都汙染了，植入了這種同歸於盡的‘邏輯鎖’。我們根本打不了持久戰，每損失一個像阿爾諾這樣的高階單位，都是永久性的。”
楚牧之蹲在小黑身邊，這隻曾經威風凜凜的影狼此刻也氣息奄奄，冰冷的毛髮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他輕輕撫摸著小黑的脖頸，感受著那微弱的生命波動，眼中翻湧的情緒卻比廢墟的電流更加狂暴。
他沒有看蘇晚晴，聲音低沉而壓抑，彷彿是從胸腔深處擠出：“所以，得換個打法。”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語氣卻陡然一轉，變得異常冷靜，甚至帶著一絲森然的寒意：“不能再等系統慢吞吞地給我們發獎勵，等它施捨許可權了。它不給，我就自己去搶。”
蘇晚晴一愣，還沒來得及問他打算怎麼“搶”，就見楚牧之掏出了他那臺老舊的手機。
螢幕的裂痕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顯眼。
他沒有開啟遊戲，而是點開了一個政府服務APP，熟練地登入了他奶奶的醫保賬戶。
螢幕上，一串數字刺痛了蘇晚晴的眼睛——餘額：83.6元。
這個數字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她知道楚牧之的家境，卻從未想過會窘迫至此。
緊接著，楚牧之又點開了他常用的那個遊戲代練接單平臺，後臺資料顯示，過去三天，他通宵達旦接了七個單子，總收入，487元。
“你想去賺錢？現在去接代練單子？”蘇晚晴的眉頭緊緊蹙起，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和焦急，“這能解決什麼問題？我們需要的是改變遊戲規則的力量，不是幾百幾千塊錢！”
“不。”楚牧之搖了搖頭，手指在螢幕上滑動，終於調出了《神域》的官方內建拍賣行介面。
他的目光沒有在那些琳琅滿目的裝備和道具上停留，而是直接鎖定在了“特殊物品”分類的最頂端。
那是一枚散發著鑽石般璀璨光芒的龍蛋，標籤清晰地寫著——“鑽石級坐騎·星穹龍”。
而在它的下方，是一串讓普通玩家望而生畏的數字：980萬金幣。
“看見這個沒？”楚牧之指著那個天文數字，語氣平靜得可怕，“按照現在的黑市匯率，1金幣大約等於0.3元現實貨幣。這玩意兒，差不多值三百萬。”
蘇晚晴的瞳孔驟然一縮，她瞬間明白了楚牧之的瘋狂想法：“你要去炒金幣？倒買倒賣？別傻了！《神域》的金幣市場早就被幾大公會和工作室的莊家聯手控盤了！散戶進去，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誰說我要去當散戶了？”楚牧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那笑容裡帶著一種蘇晚晴從未見過的、屬於頂尖掠食者的自信與殘忍。
他關掉拍賣行介面，從虛擬揹包的最深處，取出來一件看似毫不起眼的物品。
那是一張已經微微泛黃的虛擬卡片，材質像是某種古老的羊皮紙，上面用燙金的復古字型寫著一行小字：“《神域》內部α-0.3版測試資格證”。
“這是……什麼？”蘇晚晴從未見過這種東西。
“很多年前，我還是個純粹的代練。幫一個神神秘秘的富豪玩家打通了一個沒人知道的隱藏副本，這是他給我的部分報酬。”楚牧之的目光彷彿穿透了時空，回到了那個青澀的年代，“當時我只覺得這是個沒用的紀念品，畢竟遊戲都公測了，誰還要內測資格？可我後來研究了一下，發現這張證，不止是資格那麼簡單。”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資格證下方的空白處輸入了一串複雜到令人眼花繚亂的金鑰。
這串金鑰早已隨著內測伺服器的關閉而廢棄，在任何公開的埠輸入都只會返回錯誤提示。
然而，當楚牧之按下確認鍵後，奇蹟發生了。
他的手機螢幕閃爍了一下，正常的《神域》登入介面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極其簡陋、充滿了程式碼和資料圖表的灰白色介面。
介面的頂端，赫然寫著——《神域》內測經濟模型推演沙盒（Ver0.9）。
蘇晚晴倒吸一口涼氣，她也是頂尖玩家，瞬間就明白了這是什麼。
這根本不是遊戲，而是遊戲開發和運營團隊用來模擬市場變化、測試經濟系統穩定性的內部工具！
它連線著所有伺服器的實時資料，卻又獨立於遊戲世界之外！
“你……你竟然能登入這個？”
“這張資格證的真正作用，不是進入早已關閉的內測服，而是獲得了……一個觀察者的後門許可權。”楚牧之的眼神亮得嚇人，手指在簡陋的沙盒介面上飛速操作起來，快得只剩下一片殘影。
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調出了“星穹龍”及其相關合成材料的期貨交易介面。
在所有人都看好“星穹龍”價格會因為Ω組織的出現而進一步攀升時，他卻用一個匿名賬戶，以驚人的槓桿比例，悍然做空“星穹龍”的遠期合約！
這還沒完。
緊接著，他切換到另一個小號，在數十個物價水平較低的邊緣伺服器，開始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批次掃貨收購那些看似不起眼，卻是合成“星穹龍”坐騎韁繩所需的低階基礎材料。
這些材料在單一伺服器內數量有限，價格低廉，但彙集起來，卻是海量的財富。
然後，他利用這個沙盒系統一個幾乎不為人知的漏洞——跨服拍賣行資料同步的時間差，將這些從邊緣伺服器低價收購的材料，瞬間高價掛到了中央主城的拍賣行進行倒賣。
買入，賣出，做空，套利……一系列操作行雲流水，快得讓人窒息。
蘇晚晴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她完全無法想象一個人怎麼能把時機把握得如此精準。
每一次買賣，都卡在伺服器資料重新整理的前一毫秒；每一次槓桿操作，都恰好在市場價格波動的拐點。
這已經不是遊戲技術了，這是金融戰爭！
是對整個《神域》經濟體系的降維打擊！
“你這是在利用系統資料同步的時間差進行超高頻套利！”蘇晚晴的聲音都在顫抖，“這種計算量和操作精度……必須精確到毫秒級！你怎麼可能……”
“遊戲代練的本事，可不止是打怪升級那麼簡單。”楚牧之冷笑一聲，眼中閃爍著冰冷的資料流光，“為了搶一個BOSS，我們需要計算它每一招的CD和全服玩家的平均輸出；為了完成一個競速任務，我們需要背下地圖上每一塊石頭的碰撞體積。跟那些比起來，這點資料運算，算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廢墟中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阿爾諾身上的紅光閃爍得越來越急促，彷彿隨時都會爆炸。
而楚牧之的手機螢幕上，那個代表著他金幣餘額的數字，正在以一種堪稱恐怖的速度瘋狂飆升。
一千萬……五千萬……一億……
三小時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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