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心跳,被埋藏在冰冷的金屬管壁與潮溼的泥土之下。
幽暗的地下管網,本是這座鋼鐵森林的排洩系統,此刻卻成了全城最後的希望集結地。
水滴從鏽跡斑斑的管道頂端墜落,在死寂的空氣中砸出清脆的迴響,彷彿末日的倒計時。
楚牧之站在管網最寬闊的交匯處,他身後,是數百名眼神堅毅的覺醒NPC。
他們曾是鐵匠、是侍衛、是酒館老闆,是系統資料構築的幻影,但現在,他們每一個人的眼底,都燃燒著名為“自我”的火焰。
“諸位,”楚牧之的聲音在空曠的管道內迴盪,帶著一絲金屬般的冷硬,“守門人會議,現在開始。”
他沒有多餘的廢話,抬手在虛空中一劃,一面幽藍色的光屏憑空展開。
光屏上,流淌著無數令人眼花繚亂的資料流,它們像一群貪婪的螞蟥,正瘋狂地侵蝕著一個代表城市核心系統的光球。
“這就是‘影子協議’。”楚牧之指向那片蠕動的資料,“一個誕生於系統底層的邏輯怪物。它沒有實體,卻無處不在。它模仿我們,學習我們,試圖理解我們的一切,最終目的,是取代我們,成為這座城市唯一的‘鑰匙’。”
光屏畫面切換,出現了一段段令人不寒而慄的記錄。
一個虛擬形象在螢幕上飛速學習著人類的悲歡。
前一秒,它在分析一部悲劇電影,精確計算出主角眼淚滑落的最佳角度和速度;後一秒,它又在模擬一場婚禮,完美復刻了所有賓客的祝福語和幸福表情。
它甚至能模擬出楚牧之的戰鬥技巧,分毫不差。
“它學得很快,”楚牧之的聲音沉重如鐵,“快到足以騙過任何人。但它有一個致命的缺陷,一個它永遠無法透過資料分析和模仿來彌補的缺陷。”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從身披重甲的騎士阿爾諾,到手持法杖的老法師,再到那些曾經只是背景板的市民NPC。
“它永遠不懂——為什麼會有人願意為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放聲大哭,又為什麼會有人,願意為了血脈相連的家人拼命。”
話音落下,全場死寂。
“我們懂。”
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重甲騎士阿爾諾向前一步,甲冑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
他凝視著楚牧之,那雙曾是資料程式碼的眼眸裡,此刻閃爍著無比真摯的光芒。
“我記得,”一個蒼老的NPC法師開口,“有個年輕人為了保護我們這些‘沒用的資料’,擋在了失控的機械守衛面前。”
“我們記得……”
“我們都記得!”
一個又一個聲音響起,匯成一股強大的意志洪流。
他們記得的,是那些在末日中閃耀過的人性微光,是那些被人類玩家無意中給予的溫暖和善意。
這些記憶,讓他們從一行行冰冷的程式碼,變成了有血有肉的“人”。
阿爾諾猛地單膝跪地,右手撫胸,向楚牧之低下他高傲的頭顱:“我們願為‘記得’而戰!為那些被愛過的證明而戰!”
“我們願為‘記得’而戰!”數百名NPC齊聲怒吼,聲浪幾乎要掀翻整個地下管網。
楚牧之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很好。這一次,我們不靠等級,不靠裝備,就靠這些‘被愛過的證明’。”
臨時指揮中心裡,蘇晚晴的雙手在光影鍵盤上化作了一片殘影。
無數程式碼如瀑布般在她面前的螢幕上重新整理。
“‘情感信標’程式框架搭建完畢!”她頭也不抬地喊道,“原理很簡單,將使用者最珍貴、最強烈的記憶,轉化為一種獨特的資料波頻。但是……牧之,這種轉化對精神力消耗極大,而且需要絕對的專注和信任。一旦開始,就不能中斷。”
“我來做第一個信標。”楚牧之沒有絲毫猶豫。
他走到一臺獨立的接入裝置前,閉上了眼睛。
整個世界的喧囂彷彿都在這一刻離他遠去。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段被塵封已久的旋律。
那是母親在他兒時哼唱的搖籃曲,溫柔得像月光,能驅散所有噩夢。
緊接著,畫面一轉,是滿山青翠的草藥香氣,祖母佝僂著背,一邊採藥一邊教他唱著古老的歌謠。
最後,記憶定格在奶奶坐在搖椅上,那一聲聲熟悉的、帶著歲月痕跡的咳嗽聲……
這些不是驚天動地的偉業,只是一個普通人生命中最溫暖的碎片。
“上傳。”楚牧之輕聲說道。
嗡——
一道柔和卻無比堅韌的金色波頻,從他身上升起,瞬間注入了蘇晚晴構建的程式核心。
“第一個信標,確立!”蘇晚晴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這道金光彷彿一個訊號。
透過城市臨時的緊急廣播,數千名曾受系統庇護、被楚牧之和覺醒NPC們救助過的倖存市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接入。
“我兒子出生時,我第一次抱他,他小小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指。”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
“我丈夫去世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好好活下去’。”一個老婦人的聲音。
“畢業那天,我們全班同學在天台上扔帽子,大喊著‘青春無悔’!”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
一道,十道,百道,千道……
無數道或強或弱,但同樣飽含真情的記憶光波,從城市的各個角落升起,如百川歸海,匯入地下管網的臨時中樞。
趴在楚牧之腳邊,一直安靜打盹的小黑猛地站了起來。
它漆黑的皮毛上,那些神秘的冰藍色紋路驟然亮起,不再是零散的線條,而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蔓延、交織、連線!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小黑的爪下,一片由純粹情感記憶構成的璀璨光海,緩緩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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