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無邊的黑暗。
路頡的意識懸浮在絕對的虛無之中,沉淪在深紅協議構築的秩序棺槨最底層。
四股邪神的意志低語如同永恆的宇宙背景輻射,持續地滲透、撫摸著這片意識的廢墟,試圖將最後一點殘渣也同化為混沌的塵埃。
褻瀆的概念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被壓縮到極限的自我殘渣。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試圖將他徹底淹沒。
然而,就在這永恆的沉淪邊緣,意識核心最深處,一點微弱的、與周遭死寂格格不入的…色彩,正頑強地閃爍著。
那是一個彩色的光點。
它並非意志烙印那冰冷的白金光芒,也不是帝皇浩瀚靈能的金輝,更非混沌汙穢的七彩油光。
它是混亂的、無序的、不斷變幻著難以名狀色調的…荒誕。
如同一滴落入絕對零度冰水中的熱油,格格不入,卻又頑強地存在著。
它是笑神西樂高留下的“種子”,是路頡那聲絕望吐槽在混沌深淵中激起的、唯一屬於自己的漣漪。
隨著這彩色光點每一次微弱的脈動,一縷極其稀薄、帶著戲謔與混亂氣息的“空氣”,便被路頡的意識艱難地“吸入”。
這氣息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卻如同強心劑,讓他那被壓縮到極限、瀕臨消散的“存在感”,獲得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鬆動。
‘吵死了…’
一個模糊的、帶著無盡憋屈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螢火蟲,在彩色光點閃爍的間隙,極其微弱地掙扎了一下。
這念頭本身毫無力量,卻是“路頡”這個存在未被磨滅的證明。
它像一根無形的、脆弱的絲線,穿透了深紅協議的重重封鎖,極其偶然地、極其微弱地…觸碰到了外界一絲流動的資訊碎片。
網道深處,靠近泰拉節點的隱秘迴廊。
色孽的領域在這裡達到了病態的頂峰。
網道壁障不再是流動的光流,而是化作了不斷蠕動、流淌著粘稠蜜汁與汙穢膿血的肉質腔壁。
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甜膩濃香,混合著腐敗的惡臭和深入骨髓的痛苦尖嘯。
扭曲的、如同剝皮人體與妖豔植物結合體的色孽惡魔在腔壁上攀爬、蠕動,發出蝕骨銷魂的誘惑低語和令人靈魂凍結的哀嚎。
空間本身都在歡愉與痛苦的極致拉扯下扭曲、摺疊。
在這片褻瀆煉獄的核心,一支渺小的丑角劇團如同暴風雨中的孤舟,正進行著一場關乎種族存亡的死亡之舞。
劇團成員僅剩三人。
導演戴著哭笑同面的精緻面具,身披如同破碎星空般深藍與銀白交織的戲服,動作迅捷如鬼魅,手中兩柄閃爍著幽藍靈能光芒的吻劍如同毒蛇的信子,每一次揮動都在汙穢的肉質腔壁上留下一道凍結的、蘊含悲傷意境的靈能刻痕,暫時阻遏著惡魔的逼近。他是劇團的靈魂,指引著方向。
舞者面具描繪著永恆的悲泣,身姿卻矯健而充滿爆發力,一柄鑲嵌著尖嘯寶石的戰鐮在他手中舞成一片死亡的旋風。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殉道般的決絕,每一次旋轉、跳躍,都將靠近的欲魔捲入鋒利的死亡之舞,汙穢的血液和靈能碎片四濺。他的悲傷是武器,是抵抗誘惑的錨點。
歌者面具如同凝固的尖叫,手中沒有近戰武器,只有一支造型奇異、如同水晶荊棘構成的短笛。
他緊跟在“導演”身後,吹奏出無聲卻飽含極致痛苦與絕望的靈能音波。
這音波如同無形的利刃,切割著色孽領域那粘稠的感官洪流,干擾著惡魔的低語,為同伴開闢著脆弱的通道。
他的“歌聲”是撕裂歡愉假象的尖刀。
“堅守你的悲傷!記住你的角色!舞動即是抗爭!”
導演的聲音在靈能連結中尖利如哨,穿透了惡魔的尖嘯。
他手中的吻劍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幽藍的靈能瞬間凍結了一隻撲來的欲魔,將其化為一座扭曲的冰雕,隨即被“舞者”的戰鐮瞬間粉碎!
舞者沒有回應,悲泣面具下的呼吸粗重如風箱。
每一次揮動戰鐮,都彷彿在燃燒生命。
色孽的誘惑如同最甜美的毒酒,不斷試圖瓦解他悲傷的意志,讓他沉淪於永恆的歡愉之舞。
他咬緊牙關,將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悔恨、所有靈族種族揹負的永恆詛咒,都傾注到每一個充滿力量的舞步中,用悲傷的烈火對抗著歡愉的腐蝕。
歌者的無聲尖嘯笛音陡然拔高,帶著撕裂靈魂的強度。
前方一片如同巨大血肉玫瑰般綻放、噴吐著致幻孢子的色孽魔花,在音波的衝擊下劇烈顫抖,花瓣片片枯萎凋零!
為劇團短暫開啟了一條僅容一人透過的縫隙!
“就是現在!穿過它!觀測點就在前方!”
“導演”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
他能感覺到,前方那被色孽力量重重包裹的核心區域,一絲古老、冰冷、非靈族、非混沌的“秩序”氣息,如同燈塔般穿透了汙穢的帷幕——那正是他們的目標,古老的靈族觀測點!
三人如同三道彩色的閃電,瞬間穿過枯萎魔花留下的縫隙!
眼前的景象,讓即使見慣了宇宙詭譎的丑角們也感到了瞬間的窒息。
這裡並非網道腔壁,而是一片被強行“鑲嵌”在色孽領域核心的…絕對異域!
一個巨大、光滑、呈現出完美幾何形態的冰冷平臺,懸浮在翻滾的汙穢能量洪流之中。
平臺由一種非金非石、閃爍著暗銀色金屬光澤的未知物質構成,表面刻滿了複雜到令人眩暈的、不斷流動變幻的幾何符文。
這些符文散發著純粹的、冰冷的、毫無生命氣息的“秩序”之光,與周圍色孽領域那粘稠的感官洪流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投入了一塊永不融化的寒冰。
平臺的中心,靜靜懸浮著一顆巨大的、如同多面體水晶般的造物。它並非靈族風格,其結構精密、冰冷,無數個稜面上流動著冰冷的資料流光,核心處則散發著微弱卻無比堅韌的“蒼白”光芒——正是那撕裂命運之紗、讓靈族先知們驚懼的“蒼白之火”的微弱投影!
它像一個絕對理性的異界之眼,冷漠地“注視”著這片被混沌玷汙的網道空間。
“找到了…‘蒼白之火’的…觀測錨點…”
“導演”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
靈族先賢留下的觀測點,竟然被某種力量強行改造成了這副模樣?
這冰冷的平臺,這非靈族的水晶…是誰的手筆?
然而,沒有時間思考!
他們的闖入,如同在滾油中滴入冷水,瞬間激起了整個色孽領域的狂暴反撲!
“褻瀆!秩序!清除!”
“完美的祭品!加入永恆之舞!”
無數攀附在平臺邊緣的欲魔發出了憤怒與貪婪的尖嘯,如同潮水般湧來!
更可怕的是,那平臺本身散發的冰冷秩序之光,似乎與色孽的汙穢能量產生了劇烈的排斥反應!
平臺邊緣的空間瘋狂扭曲、撕裂,形成一道道不穩定的空間裂隙!
冰冷的秩序之力與灼熱的混沌能量相互湮滅、爆炸,釋放出毀滅性的能量亂流!
“歌者!壓制惡魔!舞者!保護觀測水晶!我需要時間讀取資料!”
“導演”的聲音在劇變的能量風暴中幾不可聞!
他猛地將雙劍插入平臺冰冷的表面,面具下的雙眼爆發出刺目的靈能光輝,整個人如同與平臺連線為一體,試圖強行從那顆多面體水晶中攫取關於“蒼白之火”本質的資訊流!
“歌者”的無聲尖嘯笛音提升到極限,無形的音波化作實質的靈能風暴,狠狠撞向湧來的惡魔潮!
欲魔們在音波中痛苦翻滾、扭曲、甚至自我撕裂,但數量實在太多!
“舞者”則如同守護神般擋在水晶之前,戰鐮舞成一片密不透風的死亡之牆,將靠近的惡魔和飛濺的能量亂流斬碎!
每一次格擋爆炸的衝擊,都讓他悲泣面具下的嘴角溢位一絲鮮血!
平臺劇烈震動!
冰冷的秩序符文與色孽的汙穢能量激烈碰撞!
空間裂隙如同毒蛇般在三人腳下蔓延!
讀取資料流的“導演”身體劇烈顫抖,面具上甚至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那“蒼白之火”的資料流蘊含著恐怖的、非靈族能理解的邏輯衝擊和冰冷的意志反噬!
這是一場與時間、與混沌、與未知秩序的死亡賽跑!
朦朧星域邊緣,鈦帝國第三擴張艦隊,“探索之翼”號科考母艦。
艦橋內光線明亮柔和,空氣經過精密過濾,帶著一絲清新的植物氣息。
巨大的觀察窗外,是深邃寧靜的星空,遠處星雲如同夢幻的紗幔。
這裡沒有帝國艦橋的哥特式威嚴與沉重壓迫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高效、整潔、充滿未來感的氛圍。
控制檯由光滑的流線型面板構成,閃爍著柔和的藍色和綠色資料流。
穿著貼合身體曲線、藍灰色相間制服的鈦族船員們,在水氏族的協調下,安靜而高效地操作著。
艦隊指揮官,火氏族的夏埃爾,身披著代表高階指揮官的精工戰鬥服,矗立在中央觀察臺前。
他的戰鬥服塗裝是醒目的火氏族橙紅,線條凌厲,頭盔面甲閃爍著冷靜的戰術分析光芒。
不同於帝國星際戰士那種非人的壓迫感,夏埃爾的姿態沉穩而自信,帶著火氏族特有的行動力與榮譽感。他正審視著全息星圖,上面標註著艦隊探索的邊界和新發現的宜居星球標記。
“指揮官”
一個溫和、理性的聲音透過艦橋通訊響起,來自母艦深處的水氏族首席學者,波塔安。“對‘朦朧星域-7K’扇區異常能量讀數的深層分析…已完成初步報告。資料…令人極度不安。”
夏埃爾頭盔下的眉頭微皺。
“波塔安學者,請講。異常能量讀數是否與先前偵測到的、疑似人類帝國大規模衝突的亞空間波動有關?”
“關聯性…極高,但本質…遠超預期。”
波塔安的聲音帶著學者特有的嚴謹,卻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困惑。
“該能量讀數並非單純的毀滅效能量爆發,其核心頻譜…呈現出一種…極度異常的‘負熵’特性。”
“負熵?”夏埃爾重複了一遍這個水氏族科技詞彙,戰鬥服的伺服系統發出輕微的嗡鳴,表示系統正在查詢資料庫。
“是的,指揮官。熵,通常代表系統的混亂度。能量釋放往往伴隨著熵增,即混亂度增加。但這股能量…其核心效應,是強行賦予作用區域一種…‘秩序’。”
波塔安的聲音帶著不可思議。
“它並非創造,而是…以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近乎‘暴力’的方式,強行壓制、抹除區域內原有的…‘複雜性’與‘可能性’,將其簡化為一種…冰冷的、絕對的、可預測的‘狀態’。就像…將一幅充滿無限可能的動態畫卷,強行壓縮、定格為一幅單調的…黑白線條設計圖。”
全息星圖上,代表異常能量讀數的區域被高亮標註,旁邊浮現出複雜的能量頻譜分析圖。
原本代表能量爆發的混亂高波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近乎死寂的、平滑到令人心悸的低谷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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