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透過王座那殘存的、與深紅協議核心相連的微弱許可權,化作一道不容置疑的最高指令,強行轟入了深紅協議的執行邏輯鏈!
嗡——!!!
整個黃金王座殿堂,連同其下方連線的部分泰拉防禦網路,彷彿被投入了無形的凝固劑!
副螢幕上,那些正在執行“肅清協議”的鐳射炮塔、自動防禦平臺、無人機群…它們的動作瞬間僵直!
炮口旋轉停止,充能光芒熄滅,致命的瞄準鐳射束如同被掐滅的火星般消失!
皇宮深處,那些被標記為“汙染區”的臨時醫療站、避難通道、甚至一些尚未被完全攻陷的忠誠守衛據點…所有正在進行的、由深紅協議主導的無差別清除行動,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殺戮…停止了。
只有硝煙仍在瀰漫,只有傷者的哀嚎和倖存者驚恐的啜泣在死寂中迴盪,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的恐怖。
“父…父親!”
聖吉列斯的聲音帶著巨大的激動和一絲哽咽,金色的羽翼因情緒的劇烈波動而微微張開。
他看到路頡指向螢幕的手指在劇烈顫抖,看到那枯槁身軀因劇痛而不斷抽搐,但那雙眼睛…那雙重新點燃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螢幕,裡面燃燒著的是憤怒,是痛心,是…絕不認同!
瓦爾多統領拄著動力戟,獅鬃頭盔微微低垂。
冰冷的眼神中,那絕對的忠誠信念,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裂痕和動搖。
他看著王座上那痛苦卻意志堅定的身影,看著那強行停止屠殺的指令…吾主的意志…與深紅協議…衝突了?他緊握戟杆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
審判庭代表的陰影如同凝固的墨汁。
馬卡多深邃的目光落在路頡身上,古井般的眼眸中,星河流轉的速度變得極其緩慢,彷彿在重新評估著眼前的一切。
路頡艱難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下燒紅的刀片。
強行奪回控制權、壓制深紅協議的反撲、下達停止指令…這一切都將他殘存的力量推向了徹底枯竭的邊緣。
靈魂的劇痛和軀殼的崩潰感如同滔天巨浪,不斷衝擊著他搖搖欲墜的意識。眼前陣陣發黑,視野的邊緣開始模糊、晃動。
但他不能倒下!
不能在此刻!
他必須發聲!
必須讓所有人聽到!
讓這冰冷的帝國心臟聽到!
他用盡最後一絲意志力,強行壓下喉嚨湧上的腥甜,無視了黃金王座束縛帶來的撕裂痛楚,無視了網道裂隙“補丁”傳來的瘋狂尖嘯,將殘存的所有力量,都灌注到那具枯槁的喉嚨和胸膛!
“朕…”
聲音依舊嘶啞,卻陡然拔高!
如同受傷雄獅的咆哮,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無邊的痛苦,瞬間壓下了殿堂內所有的雜音,甚至短暫蓋過了王座機器的嗡鳴!
這聲音透過殘存的靈能場域和王座自帶的擴音符文,如同無形的衝擊波,穿透了殿堂厚重的牆壁,迴盪在皇宮深處,甚至隱隱傳入了皇宮外圍那些剛剛從屠殺中倖存下來、驚魂未定的人們耳中!
“朕…聽到了…”
“聽到了…哀嚎…聽到了…鮮血…滴落…”
“聽到了…忠誠…在絕望中…熄滅…”
路頡的聲音因劇痛而斷斷續續,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血沫。
他枯槁的身體在王座上劇烈地顫抖著,覆蓋著金色束縛的胸膛如同破舊的風箱般起伏,更多的鮮血混合著金色光點從嘴角溢位。
但他那雙燃燒著熾烈光芒的眼睛,卻如同火炬般掃過殿堂內的每一個人——聖吉列斯、瓦爾多、馬卡多、陰影中的審判庭代表,以及那些殘存的禁軍衛士和機械神甫。
“深紅…協議…”
“冰冷的邏輯…高效的…屠刀…”
“用…子民的骸骨…鋪就…存續之路?”
“用…帝國的鮮血…澆灌…秩序之花?”
他的聲音陡然轉厲,帶著無盡的悲憤和嘲諷!
“荒謬!”
“此乃…自絕根基!此乃…剜肉補瘡!”
“若帝國…存續的代價…是…化為…冰冷的…屠場…”
“若黎明…的曙光…需用…億萬…冤魂…點燃…”
“那這黎明…不要…也罷!”
“不要也罷!”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殿堂內炸響!
帶著路頡穿越者的靈魂對既定黑暗未來的最深痛恨,帶著帝皇軀殼承載的萬年重負與此刻的決絕,更帶著一個普通人對生命最本能的敬畏!
聖吉列斯渾身一震,金色的羽翼瞬間完全展開,純淨的光輝不受控制地流淌出來!
他看著王座上那痛苦咆哮的身影,眼中充滿了巨大的震撼和…難以言喻的認同!
這才是他心中的父親!
這才是守護人類的真意!
瓦爾多的身體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晃動!
獅鬃頭盔下,那冰冷的眼神中,堅不可摧的信念壁壘彷彿被這驚雷般的宣言轟出了巨大的缺口!
吾主…否定了深紅協議的道路?
否定了那“必要之惡”?
禁軍守護的…究竟是什麼?
馬卡多古井般的眼眸深處,星河彷彿停止了運轉,化為一片深沉的幽潭。
他靜靜地看著路頡,看著那在痛苦中爆發出驚世宣言的身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握著木質手杖的手指,極其輕微地收緊了。
“混沌…是毒!”
路頡的聲音因力量的急劇消耗而變得微弱,卻更加凝聚,如同淬火的鋼鐵。
“它侵蝕…血肉…腐化…靈魂…扭曲…現實…”
“但…深紅…協議…”
“它…抹殺…人性…踐踏…希望…焚燬…未來!”
“它…本身…就是…另一種…混沌!”
“一種…披著…秩序外衣…更冰冷…更…徹底的…毀滅!”
他猛地抬起顫抖的手指,不再指向螢幕,而是指向自己的胸膛,指向那被金色束縛禁錮的、朽壞的心臟!
“帝國的…存續…不在…冰冷的…邏輯!”
“不在…無情的…屠刀!”
“在…此!”
“在…朕…殘存的…意志!”
“在…你們!”
“在…每一個…浴血奮戰的…戰士!”
“在…每一個…心懷希望…未曾放棄…的…凡人!”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掃過聖吉列斯,掃過瓦爾多,掃過每一個禁軍衛士。
“在…聖吉列斯…守護的…光輝!”
“在…瓦爾多…恪守的…忠誠!”
“在…鋼鐵之環…將士…用血肉…築起的…堤壩!”
“在…考斯…基裡曼…未曾熄滅的…秩序之火!”
“在…科拉克斯…陰影中…追逐的…救贖!”
“在…火星…澤德…廢墟之上…掙扎的…重建!”
他每說一句,聲音就更微弱一分,身體的顫抖就更劇烈一分,但那份意志的光芒卻更加凝聚、更加耀眼!
彷彿在燃燒最後的生命來點亮這黑暗中的宣言!
“存續…不是…苟延殘喘!”
“秩序…不是…冰冷枷鎖!”
“黎明…更非…屠殺…換來的…終點!”
路頡用盡最後的力量,猛地挺直了幾乎要癱倒的身體!
枯槁的頭顱高昂,那雙燃燒著生命最後火焰的眼眸,如同刺破永夜的雙星,爆發出足以令邪神退避、令深淵戰慄的煌煌神威!
“這黎明…”
“將是…我們…親手奪回!”
“用…意志!用…血肉!用…未曾熄滅的…希望之火!”
“滌盪…混沌!焚盡…腐朽!重建…屬於…人類的…榮光!”
“而朕…”
“將與你們…同在!”
“在這…王座之上…”
“在這…地獄之心…”
“見證…並…引領…這…”
“真正的…黎明!”
最後一個字落下,路頡枯槁的身體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撐,猛地向後癱倒在王座冰冷的靠背上!
覆蓋著金色束縛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隨即徹底失去了動靜。
只有那雙剛剛爆發出驚世光芒的眼眸,還微微睜著,空洞地望著宏大殿堂那高聳得如同深淵般的穹頂,彷彿耗盡了所有力氣。
鮮血和金色的靈光,在他枯槁的胸膛和冰冷的王座上,無聲地流淌、蔓延。
深紅協議的冰冷秩序之力,如同退潮般迅速收縮、蟄伏回王座深處,但它佈下的邏輯鎖鏈並未完全解除。
網道裂隙那扭曲的“補丁”依舊在不穩定地嗡鳴。
然而,殿堂之內,死一般的寂靜。
聖吉列斯單膝跪地,金色的羽翼低垂,完美無瑕的臉上淚水無聲滑落,但那淚水不再是絕望,而是燃燒著前所未有的、堅定的火焰。他對著王座的方向,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瓦爾多統領拄著動力戟,獅鬃頭盔深深低下。
冰冷的盔甲下,那堅不可摧的信念壁壘,已然被那驚世的宣言和最後的犧牲姿態,徹底重塑。
他沉默地,如同最忠誠的磐石,守護在沉寂的王座之前。
陰影中的審判庭代表,彎腰撿起掉落的資料板,手指在記錄上停頓,最終,將關於深紅協議“失控”的段落,緩緩刪除。
馬卡多靜靜地站在原地,古井般的眼眸望著王座上那再次陷入沉寂、卻彷彿留下無形烙印的身影,許久,許久。
他手中的木質手杖,極其輕微地,在地面上頓了一下。
“此時...並…非終點…”
他近乎無聲的低語,如同預言,又如同嘆息,消散在死寂的殿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