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痛苦、被強行喚醒的憤怒、以及一股源自基因深處對命令的絕對服從本能,如同狂暴的熔岩在他體內奔湧!
他覆蓋著精工動力爪的雙手猛地抱住了頭顱,發出野獸般的、壓抑的低吼!
“不…父親…不…”
他的聲音沙啞而破碎,充滿了抗拒。
他尚未完成自我的救贖!
他尚未斬斷內心的陰影!
他不能回去!
不能再次被投入那無盡的戰爭機器!
然而,那冰冷的指令如同烙印在靈魂上的程式碼,瘋狂地衝刷著他的意志,壓制著他的抗拒!座標資訊如同毒蛇般鑽入他的腦海!
一個位於朦朧星域邊緣、靠近恐懼之眼的、散發著強烈混沌波動的世界座標!
“陰影…之敵…”
科拉克斯的抗拒在指令的絕對力量下節節敗退,那死寂的黑暗眼眸中,屬於獵殺者的、冰冷而銳利的光芒正在被強行點燃!
自我放逐的囚籠被外力粗暴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深紅協議賦予的、冰冷的獵殺目標!
暗影之爪號沉寂的引擎,如同被喚醒的兇獸,開始發出低沉的、充滿毀滅慾望的咆哮。
黃金王座殿堂。
王座上的抽搐漸漸平息,重新恢復了那種冰冷的、非人的秩序狀態。彷彿剛才那劇烈的反應和跨越星海的強制指令,只是系統一次短暫的過載。
但殿堂內的氣氛,已降至冰點。
審判庭代表兜帽下的陰影劇烈地波動了一下,蒼白的手指在袍袖下微微顫抖。強制喚醒並直接命令一個自我放逐、狀態未知的原體?
這完全超出了審判庭所有預案和對帝皇行為的認知!這深紅協議…是在僭越!
瓦爾多統領覆蓋著動力拳套的手,已經按在了長柄動力戟的戟刃之上,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般鎖定了王座!
任何試圖操控帝皇軀殼、釋出未經授權指令的存在,無論是什麼協議,都是禁軍必須清除的目標!
聖吉列斯向前一步,金色的羽翼微微張開,純淨的守護光輝本能地亮起,卻又帶著一絲猶豫。
他看著王座上那熟悉又陌生的軀殼,看著那空洞的眼眸,心中的憂慮幾乎化為實質的絞痛。父親…您到底怎麼了?
只有馬卡多,依舊平靜。他那雙古井般的眼眸深處,星河彷彿停止了運轉,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潭。
他靜靜地看著路頡——看著那維繫軀殼運轉的冰冷秩序之力,看著那深紅協議跨越星海展現的恐怖支配力。
“棋子…已動…”
馬卡多近乎無聲的低語,只有他自己能聽見,“…棋盤…非吾所布…棋手…亦非吾所識…”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戒備的瓦爾多、困惑痛苦的聖吉列斯、陰影中散發危險氣息的審判庭代表,最後重新落回王座。
“但棋局…仍在繼續。”
他手中的木質手杖,極其輕微地在地面上頓了一下。無聲的訊號。
殿堂深處未被戰鬥波及的陰影中,數個身影如同從黑暗中凝結而出。
她們身披著毫無光澤、彷彿能吸收一切光線的黑色罩袍,面容隱藏在兜帽的深影之下,周身散發著一種絕對的、令靈能徹底沉寂的“不可接觸者”力場。
如同帶來絕對寂靜的死神。寂靜修女。
她們沒有武器,只是靜靜地、如同雕塑般站立在殿堂的幾個關鍵角落,冰冷、死寂、無情的目光,如同無形的牢籠,瞬間籠罩了整座黃金王座。
她們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強的禁錮與監視。馬卡多的靜觀其變,已然包含了最冷酷的防備。
冰冷的意識深淵。
絕對的黑暗。
絕對的死寂。
路頡的意識,如同一粒被遺忘在宇宙盡頭的塵埃。
深紅協議的“秩序之力”如同厚重的棺槨,將他殘存的自我意識死死壓制、封禁在這片虛無的最底層。
意志烙印的白金星火早已熄滅,四股邪神的意志低語如同永恆的宇宙背景噪音,持續地滲透、撫摸著這片意識的廢墟,試圖將他同化。
他“看”不到,“聽”不到,“感覺”不到外界的一切。
時間失去了意義。
只有那無休止的混沌低語,試圖將他殘存的“自我”概念徹底磨滅。
“放棄…腐朽…融入永恆…”
“憤怒…殺戮…才是歸宿…”
“謊言…欺騙…唯一的真實…”
“歡愉…痛苦…生命的真諦…”
就在這永恆的沉淪中,一點極其微弱、極其遙遠的“噪音”,如同穿過億萬光年塵埃的星光,極其偶然地、穿透了深紅協議的重重封鎖和邪神的低語屏障,觸碰到了路頡那被壓縮到極限的意識核心!
那“噪音”…並非具體的聲音,而是一種…情緒?
一種強烈的、憋屈的、如同火山即將爆發的——憤怒!
這憤怒的源頭…似乎…來自他自己?
來自那被深紅協議強行壓制、被秩序傀儡所替代的…“路頡”的存在本身?
這憤怒如同一點火星,落在了意識核心早已乾涸的荒原上!
緊接著,一些破碎的、混亂的畫面,如同被強行擠進棺槨的碎片,伴隨著那憤怒的情緒,湧入路頡的感知:
冰冷的王座上,一個“秩序傀儡”在發號施令!
萊昂·艾爾莊森冷酷的臉,星圖上被抹平的防禦缺口,爆炸的碎片!
火星鑄造將軍澤德驚恐的臉,遠古AI訊號被強行湮滅!
科拉克斯在黑暗星域中痛苦抱頭,被強制喚醒!
寂靜修女如同黑色雕塑,死寂的目光鎖定王座!
這些畫面混亂、跳躍,卻帶著強烈的憋屈感和一種…被坑了的荒謬感!
意識核心深處,一個被壓抑了太久、憋屈了太久的靈魂,在絕境的深淵裡,發出了無聲的、歇斯底里的咆哮:
‘我艹!萊昂你個莽夫!友軍也炸?!防禦平臺不要錢的啊?!’
‘火星那幫技術宅是不是腦子有坑?!遠古AI都敢去撩?!嫌死得不夠快?!還得老子給你們擦屁股!’
‘深紅協議你TM當老子是路由器啊?!強制喚醒科拉克斯?問過人家意見沒?!盜號發指令是吧?!’
‘馬老爺子你行!寂靜修女都安排上了!防我跟防賊似的!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還有你們四個臭蟲邪神!’
‘嗡嗡嗡!嗡嗡嗡!吵死了!沒看老子正忙著罵這群豬隊友嗎?!’
這純粹是在絕境中被豬隊友坑到爆炸、又被反派BOSS蹲屍時,發自靈魂深處的、不講道理的、混亂而狂暴的吐槽!
它沒有任何力量,卻蘊含著“路頡”這個存在最核心的、對“不公”和“憋屈”的本能抗拒!
轟——!!!
這一點源自本能的、混亂的、充滿憋屈怒火的吐槽火星,在觸碰意識核心的瞬間,竟意外地…點燃了什麼!
不是意志烙印的白金光芒。
而是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頑強、帶著“路頡”鮮明個人印記的…存在感!
如同沉入深海的溺水者,在即將徹底窒息的剎那,腳尖…似乎…極其輕微地…觸碰到了…淤泥下的…硬物?
那深紅協議構築的、冰冷的秩序棺槨,在意識核心的最深處,被這絲源自本能的、混亂的憤怒存在感…極其輕微地…撬動了一絲幾乎不存在的縫隙!
路頡那被壓縮到極限的意識,在這絲縫隙出現的剎那,如同即將溺斃的人吸入了第一口帶著濃重鐵鏽味的渾濁空氣——痛苦,卻帶著活著的…感覺!
‘我…艹…’
一個帶著無盡憋屈和一絲難以置信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螢火蟲,在那道細微到幾乎不存在的意識縫隙中,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