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
氣氛,比三日前更加凝重。
如果說上次是恐懼,那麼這次,就是恐慌。
一種無形的絞索,正套在每一個人的脖子上,緩緩收緊。
新任戶部侍郎裴矩,站在百官之首,官服下的身體,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昨天才剛剛熟悉了戶部的案牘,今天,天就塌了。
“陛下……”
裴矩的聲音,乾澀得像被砂紙磨過。
“京城,糧價……漲了。”
龍椅上的李徹,眼皮都沒抬一下。
“漲了多少?”
“三……三倍。”
裴矩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個數字。
“一夜之間?”
“是。”
殿內,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那些新提拔上來的寒門官員,個個面如土色。
他們不怕砍頭,不怕流血。
可他們怕這個。
這是他們從未接觸過的戰場,無聲,卻比刀劍更致命。
“不止是糧食!”
新任的工部侍郎,也是一個年輕人,顫聲出列。
“陛下!布匹、食鹽、鐵器……但凡民生之物,一夜之間,全都緊缺!各大商行,要麼關門,要麼就掛出天價!”
“城中百姓,已經怨聲載道了!”
“再這樣下去,不出三日,京城必亂!”
“陛下!請聖裁!”
“噗通——”
以裴矩為首的新晉官員,跪倒了一大片。
他們是真的慌了。
雷霆手段,可以鎮壓官場。
但百姓餓了肚子,那是要造反的!
李徹終於緩緩抬起眼。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跪著的每一個人。
沒有憤怒,沒有焦急,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冷漠。
“所以,你們的辦法呢?”
裴矩身體一顫,他知道,躲不過去了。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陛下……臣,以為……”
他頓了頓,艱難地開口。
“或可……與京城各大商會的會長們……談一談?”
“談?”
李徹的尾音,微微上揚。
裴矩的心,猛地一沉。
“他們……他們聯手,把持了京城七成以上的物資流通。為首的,是四海商會,背後……背後是江南的幾個大世家……”
裴矩越說,聲音越小。
“只要他們願意開倉,亂局自解。我們可以……許諾一些好處,安撫他們……”
“安撫?”
李徹笑了。
他站起身,緩步走下丹陛。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他走到裴矩面前,停下。
“你的意思是。”
“他們用百姓的肚子,來威脅朕。”
“朕,還要跪下來,求他們高抬貴手?”
裴矩的頭,深深埋下,額頭死死貼著冰冷的金磚。
“臣……臣無能!”
“你的確無能。”
李徹的聲音很平淡。
“但無能,不是罪。”
“軟弱,才是。”
他越過裴矩,目光掃向整個大殿。
“他們以為,換了一批官員,朕就成了沒牙的老虎?”
“他們以為,躲在後面操弄物價,朕的刀,就砍不到他們的脖子?”
“天真。”
李徹的聲音,驟然轉冷,如臘月的寒風,颳得人骨頭髮疼。
“想跟朕玩經濟戰?”
他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他們也配?”
“朕的字典裡,沒有‘談’這個字。”
李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大殿的每一個角落,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響。
他沒有再看那些跪著的官員,而是將目光,投向了站在殿側,如一柄出鞘利劍般的穆紅纓。
“穆紅纓。”
“臣在。”
穆紅纓單膝跪地,聲音鏗鏘。
李徹看著她,眼神玩味。
“懸鏡司的刀,難道只會砍官員的頭?”
穆紅纓的瞳孔,猛地一縮,心中瞬間掀起驚濤駭浪。
她明白了。
這位陛下,要用最不講道理的方式,來打這場最不講道理的仗!
李徹的聲音,幽幽響起,帶著一絲血腥的笑意。
“不會砍商人的頭嗎?”
穆紅纓抬起頭,眼中燃起興奮而嗜血的火焰。
她懂了。
陛下不是在問她。
是在下令!
“回陛下。”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亢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