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鏡司,機密議事廳。
巨大的沙盤上,標註著大炎的疆域,山川河流,城池關隘。
空氣,凝重如鐵。
穆紅纓一身黑色飛魚服,手按刀柄,站在沙盤一側,眼神銳利如鷹。
在她對面,柳青瑤一襲素衣,安靜地站著,彷彿一朵遺世獨立的白蓮。
兩人,已經對峙了整整一炷香。
“這就是你的計劃?”穆紅纓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以商制商?分化瓦解?”
“指揮使大人。”柳青瑤微微欠身,語氣不卑不亢,“對付商人,自然要用商人的法子。”
“荒謬!”穆紅纓一掌拍在沙盤邊緣,震得代表城池的棋子都跳了起來。
“一群偷稅漏稅,官商勾結的蛀蟲而已!”
“陛下給了我名單,就是讓我去殺人的!”
她的目光掃過沙盤上江南的區域,充滿了殺氣。
“給我三千緹騎,南下。”
“一個月。”
“我把名單上所有人的頭,都給你帶回來!”
她的計劃簡單粗暴,卻充滿了屬於穆紅纓的風格。
用最快的刀,斬斷一切麻煩。
柳青瑤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指揮使大人殺人是好手,可生意場上的事,殺人,是最低效的手段。”
“你說什麼?”穆紅纓的眼神,瞬間變得危險。
“我說,”柳青瑤毫不退讓地迎上她的目光,“你殺了他們,江南的經濟會立刻陷入癱瘓。糧價、布價、鹽價會一飛沖天,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到時候,就算陛下有曲轅犁,也遠水解不了近渴。”
“那你說怎麼辦?”穆紅纓冷笑,“跟他們坐下來喝茶,講道理?”
“不。”柳青瑤走到沙盤前,纖纖玉指,點在了名單上的一個名字上。
“揚州,恆源錢莊,孫德勝。”
“此人貪婪,膽小,但極其看重自己的家業。他在王家的體系裡,負責為王家的私鹽生意提供資金週轉,地位不高,卻知道很多內幕。”
她的手指,又划向另一個名字。
“蘇州,錦繡布行,陳友亮。他負責的生意,與王家在北方的生意有衝突,早就心懷不滿,只是不敢發作。”
“還有這個,漕幫的李舵主,他兒子被謝家的公子打斷了腿,懷恨在心……”
柳青瑤的手指在沙盤上不斷移動,每點一個名字,就說出一段不為人知的秘辛。
穆紅纓的臉色,從最初的輕蔑,慢慢變成了凝重。
這些情報,遠比名單上的名字,要詳細得多。
“我的計劃是。”柳青瑤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讓懸鏡司去‘請’孫德勝喝茶。不用動刑,只要把四海商會錢萬里的現狀告訴他,他會把王家的賬本,一字不差地背出來。”
“然後,我們拿著王家的罪證,去找陳友亮。告訴他,陛下可以支援他,吞掉王家在北方的生意,條件是,他要幫我們,在江南散佈一個訊息。”
“什麼訊息?”穆紅纓下意識地問道。
“就說,王家因為資敵叛國,即將被朝廷清算。與王家有染的商戶,若不及時脫身,主動向朝廷獻上‘誠意’,就要一起陪葬。”
“這……”穆紅纓愣住了。
“指揮使大人,”柳青瑤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恐懼,比刀劍更好用。當這條食物鏈斷掉一環,其他人為了活命,會瘋狂地撕咬自己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