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金雲的指尖還殘留著創世蓮的溫度。
自天族金殿歸來已過三日,東華的暗樁雖被清剿殆盡,可南華袖中那半塊染血的玉珏總在她眼前晃——那日他以天雷引硬接三道魔火,胸骨裂了三寸,卻仍笑著說\"不打緊\"。
她攥緊腰間的蓮紋荷包,裡面裝著他換下的帶血帕子,混著金焰的焦香,像根細針戳著心尖。
\"往南三十里有處隱谷。\"南華突然停步,玄色廣袖被山風捲起,露出腕間她新纏的青竹帕子。
他轉身時髮間銀飾輕響,是她前日在藥廬裡熬了整夜編的,\"地脈繞著靈泉走,靈氣不衝不滯,適合蓮種紮根。\"
九金雲望著他眼下淡淡的青影。
三日前他強撐著布完最後一道鎮仙陣便昏了過去,喉間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袖,連靈凰都急得在帳外撲稜翅膀。
此刻他雖笑著,眉峰卻仍有未散的疲憊——她如何看不出,他是想趁傷勢未發,先把蓮塘的根基立穩。
\"好。\"她應得輕,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額髮。
指尖觸到他耳後未愈的灼痕,心尖又顫了顫。
隱谷比想象中更靜。
入谷時正逢暮春,山桃花落了半溪,溪水撞著鵝卵石叮咚作響。
九金雲剛踏過青石板橋,便覺腳下一暖——地脈的靈氣像活物般纏上腳踝,順著經脈往心尖湧。
她抬眼望向南華,見他也在看她,眼底映著漫山新綠,倒比平日多了幾分鮮活。
\"就是這裡。\"南華走到溪畔,俯身拾起塊帶苔痕的卵石。
他掌心騰起細碎雷光,卵石上的青苔簌簌脫落,露出下面淡金的紋路,\"靈脈藏在石底,正好引蓮根。\"
九金雲蹲下身,指尖輕點水面。
漣漪盪開時,她忽然想起前世——那時她還是鳳族幼主,總愛蹲在金焰池邊逗靈凰,南華作為天族使者來談族約,也是這樣蹲在她身側,用仙法替她撈起落水的玉鐲。
\"在想什麼?\"南華的聲音打斷回憶。
他不知何時已在她身側蹲下,目光溫柔得像月光,\"看你眼睛都亮了。\"
\"沒什麼。\"九金雲別過臉,耳尖微微發燙。
她從袖中取出那粒金色蓮種——是創世蓮昨夜落在她掌心的,裹著層淡粉的光,\"你說過,蓮塘成了,就能破了鳳族的血脈詛咒。\"
\"不止。\"南華伸手覆住她託著蓮種的手,指腹摩挲著她掌心的繭——那是前日替他渡靈時留下的,\"這蓮塘能聚天地清靈,往後東華若再動歪念,我們便有了根基。\"
他的體溫透過掌心傳來,九金雲忽然覺得眼眶發酸。
三百年前鳳族被屠時,她縮在焚天鼎裡,聽著族人的慘叫穿透鼎壁;兩百年前她重生為凡人,在雪地裡凍得幾乎要化,是南華的仙袍裹住了她;如今他說\"我們\",說\"根基\",像在她破碎的魂魄上,輕輕蓋了層最暖的錦被。
\"種吧。\"她吸了吸鼻子,將蓮种放在兩人交握的掌心。
蓮種剛觸到泥土,便發出清越的鳴響。
九金雲感覺金焰在體內翻湧,卻不似往日灼得疼,倒像被溫水泡著的劍——鋒利仍在,卻多了幾分溫軟。
她望著蓮種裂開細縫,嫩黃的芽兒鑽出來,接著是第一片蓮葉,第二片,第三片......不過片刻,溪畔已鋪了半畝翠綠,葉心凝著露珠,在暮色裡閃著珍珠似的光。
蓮花香氣漫開時,九金雲忽然頭痛欲裂。
前世的碎片像潮水般湧來:她站在金蓮天池邊,穿著鳳族大婚的赤金羽衣;南華執劍擋在她身前,背上的血浸透了月白仙袍;靈凰撲騰著翅膀撞向魔尊,尾羽落了一地......她踉蹌著扶住南華的肩,他立即攥緊她手腕,靈力順著經脈渡進來:\"怎麼了?
可是蓮種的力量太猛?\"
\"不,\"九金雲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底有淚光在閃,\"我想起來了......前世我們也是這樣,在天池邊種蓮。
那時你說,等蓮塘開滿,就娶我。\"
南華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望著她泛紅的眼尾,喉結動了動,抬手替她擦掉淚:\"那這一世,我便等蓮塘開滿,再娶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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