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爭吵聲穿透門板,他咬住被角,把自己裹得更緊,卻還是聽見……
父親:要不是這個累贅,你早跟那個男人跑了吧?
母親:哈!現在怪我了?當初是誰跪著求我生的?
父親:生個廢物有什麼用?連句話都說不清楚,長大了也是個懦夫!
母親:還不是被你給嚇的?破產以後在外面混不好就知道拿孩子撒氣,你怎麼配當的父親?
父親:那你呢?假裝慈母,其實碰都不願意碰他吧。總共給他洗過幾次澡?他每天臭得像個死人!
母親:誰讓你請不起保姆?他被你打得沒有人樣,臭得招蒼蠅,看見他我就覺得噁心!還有,他也是你的孩子,你怎麼不給他洗澡?
父親:我是男人!照顧孩子是你們女人的事情!孩子有問題,肯定是你們女人教育得不好!
母親:……我受夠了,這個家讓我感到窒息!
父親:受夠了就滾啊!走了就別想再見他!
母親:你以為我在乎?
摔門聲。
——最刺眼的是最後一幕:
美麗的女人拖著行李箱走得乾脆,金屬輪轂在瓷磚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男孩跌跌撞撞追在後面,膝蓋上的舊傷讓他跑起來像只瘸腿的小狗。
“媽、媽我錯——”
“了”字還未說出口,他被一巴掌扇得仰面摔倒。後腦勺撞在臺階稜角上,那聲悶響像是西瓜從三樓墜地。
男孩的視野開始發黑,卻蠕動著往前爬,鮮血順著漂亮的眉骨往下流。
“媽…媽…別走…我聽話…”他的聲音哭得沙啞破碎。
女人突然駐足。
逆光中,她慢慢折返的剪影讓男孩抽搐著露出笑容,染血的睫毛顫抖著揚起。
細高跟抵上大腿內側時,他竟下意識張開雙臂,像個渴望擁抱的姿勢。
“知道嗎?”鞋跟刺破棉質睡褲,緩緩沒入皮肉。“你每次哭,都在提醒我被他操過的事實。”
碾轉的力度讓男孩身體弓得像個蝦米,慘叫卡在喉嚨裡變成“咯咯”的抽氣聲。
劇痛中,他聽見行李箱碾過指骨的脆響,那聲“媽媽”終於碎在了齒間。
………………
看完這些記憶,黎鳶的胸口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彷彿那些記憶碎片化作了實體,正一片片扎進她的肺葉。
那個蜷縮在暴雨夜裡的男孩,此刻正透過二十年的時光與她對視。
凹凸斑駁的鏡面泛起漣漪,某個未被鎖住的“黎鳶”走進了男孩的世界,染著蔻丹的手指撫過他結痂的項圈勒痕。
男孩回頭,看向的卻是鏡子之外的黎鳶。他的嘴唇慢慢蠕動,乾裂爆皮的嘴角扯出一個口型。
“殺…了…我…”
下一秒,所有映象同時暴起,鐵鏈嘩啦作響的聲音像是在完成一場狂歡。
無數個男孩對脖子上的項圈發起最後的掙扎。他們倒在地上打滾,爬上牆壁,倒掛,懸空……
黎鳶突然明白——
他築起的高牆從來不是牢籠,而是等著被誰推倒的危房。那些扭曲的控制慾,不過是孩子在暴風雨中死死抱住的、最後一塊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