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未雪刃

第2章 客棧疑雲

連雲舟帶著三十二名鏢師已走了一天,路上雖無意外,卻也已精力疲乏。此時明月高懸,蜿蜒的碎石路被枯樹扭曲的枝影切割得支離破碎,連雲舟看了眼地圖,應該不遠就能穿過這片林子,有一小溪,到時在那邊紮營。

又行一陣,馬蹄聲忽止,碾碎了一片的寂靜。連雲舟正覺疑惑,勒緊韁繩上前檢視,只見前方百米土丘處赫然橫著一座客棧,遠望能看到朱漆剝落的簷角刺破暮靄,門楣懸著的褪色紅燈籠被風扯得東搖西晃,整間客棧傾斜如醉漢倚樹彷彿從地底突兀鑽出的獸骨。

在場鏢師,也有出過大大小小十幾趟鏢的老表示連雲舟差鏢師繞道側面檢視。客棧側面是馬廄,裡面還有五匹馬和一車貨物,像是有來往商隊。隱約聽到客棧內有划拳喝酒的聲音,透過窗戶能看到人影,後院內還找到新鮮雞骨,似乎是人胡亂丟棄。

再往前恐會讓人發覺,鏢師檢視了糧草和馬糞,發現殘渣中有未消化的,屬於北方常用的精飼料,而客棧草料卻不相同,應該是不久之前才到達的北方商隊。查到這裡,鏢師返回稟報。

鏢隊一行人這邊已然安頓下來。連雲舟得到訊息後,吩咐眾人:“荒村野店,太過蹊蹺,七劫谷行事詭異,我們就在此處紮營。我到要看看,他們葫蘆裡買的什麼藥。”

此處離山丘不過二百米距離,客棧周圍無任何遮擋,有風吹草動都看得一清二楚,而鏢隊這邊又處於樹林深處,可謂敵明我暗。“今天可以休息了,四個人一組,輪流守夜。”連雲舟吩咐道:“老張,把水和糧食給大家分一下。”

人群沉靜一會,沒人回應,連雲舟奇怪,又問了一聲,還是沒人回應。眾人尋著老張看去,發現靠在槐樹下他姿態古怪,右肩貼著虯結樹皮,左手垂落的水葫蘆正滴滴答答滲著液體,神態帶著微笑,像是安睡過去,直到有人踢到他滾落在地的斗笠,才驚覺葫蘆裡淌出的根本不是酒,而是血。

眾人當下皆驚,連雲舟撥開老張屍體,三枚泛著幽藍的菱形鐵刃映入眼簾,那是一種刃尾雕著蛇形暗紋的暗器,幾乎可以完全沒入後背,樹皮縫隙裡還嵌著半截斷裂的機簧,顯然暗器是從中空的樹幹內部彈射而出——樹洞內壁佈滿青苔,唯有機關觸發處的苔蘚呈焦黑色,是有劇毒。

再看那老張的屍身,脖頸處浮出蛛網狀的紫斑,貌似一瞬間便能奪去中毒者呼喊求救的能力,看來七劫谷早就不好了殺陣,算好了鏢車經過的時間,算好了他們會盯著忽然出現的客棧,在樹林里布下了陷阱。

忽然,又傳出一聲驚呼。一名鏢師踩中陷阱,足底瞬間被三寸長的青銅刺貫穿,脖頸處依然浮現出蛛網紫斑,嗚咽兩聲後便不再動彈。一時間鏢隊里人人自危,環視四周,就連岩石上似乎也塗滿了一種液體。

繼續待在這裡不是辦法,連雲舟當機立斷,拆下鏢車木板,綁在鞋底,用輕功三兩下飛出了樹林。眾人紛紛效仿。除了樹林,此時再往客棧方向看去,整個客棧不知何時寂然無聲,哪裡還有燈光和人影。

“我們快走吧總鏢頭,這顯然是七劫谷的陷阱。”一名鏢師說到。

“太過被動反而會落入對方的陷阱,對方如此故弄玄虛,我倒要看看有什麼高招!”說罷連飛龍抽出腰間三尺寒星,踏空而去,霎時間已經來到了客棧門口。枯藤糾纏的瓦片下懸著幾盞褪色紅燈籠,燈籠紙在狂風中簌簌顫動,投下的光影竟似血漬潑灑在斑駁牆面上。

連雲舟毫無懼色,一劍挑開了客棧木門,直奔中庭而去。只見廳內破敗不堪。雕花木窗的糊紙破了大半,露出內部蛛網密結的樑柱。“故弄玄虛!”

嗤的一聲,連雲舟劍鋒急速抖動,在牆壁上劃出火舌,金屬刮擦聲如夜梟嘶鳴,劍尖輕盈一點投入了門口炭火盆中,火光頓時升騰起來。這招乃是六營鏢頭葉星洲寒星劍——“朔月流光”的變招。連雲舟和葉星州二人年紀相仿,最為投機。

連雲舟雖然修習了各大鏢頭的代表武學,但對寒星劍法運用最為熟練,已臻化境,不輸葉星洲本人。

銅盆飛去,炭火在空中飛散,將木桌木椅點燃,火勢蔓延非常之快,一時間升起十幾處火苗,客棧瞬間將要化為火海。

連雲舟橫劍在身,準備迎敵,站在院內,熱浪已然讓人大汗淋漓,想必七劫谷也沒有高手能在火海之中埋伏。

忽的,連雲舟嗅到空氣中有一縷焦炭味,猛然警覺,一顆顆細小石粒裹挾著濃煙已朝著自己面門飛來。連雲舟後退半步,準備使出一招“飛螢織網”將石粒盡數彈走。

就在石粒即將觸碰劍鋒之時,一人從角落中兀的搶上來,甩出黑袍將石粒盡數接下。一手託著連雲舟往後,身法之快,加之連雲舟注意力全在客棧,一時間跌了一個釀蹌,裹挾著那人摔出去幾米遠。

回神之後,連雲舟看看身旁之人“冷叔叔,你怎麼來了。”再看方才那接下石粒的黑袍,已經潰爛在地。連雲舟不由得心裡一凜,自己方才被濃煙和大火麻痺,以為這石粒裹著濃煙飛來,現在想來不是濃煙,怕是毒粉!七劫谷手段果然狠毒,若沒有冷凌徹,怕是早就中了招。

只是幾個呼吸之間,不等二人開口說話,大廳木門轟然倒塌,剎那,一道裹挾森然煞氣的墨影破空而出,手持一把骨扇,定睛一看,此人鬚髮皆白,面容枯槁如千年古木,雙目凹陷卻泛著幽綠熒光,正是七劫谷三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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