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與葉,相遇於瓷白的小杯之中。
沸水衝入,茶葉在杯中舒展、翻滾。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法則崩壞的轟鳴。
只有一縷極淡、極清、極雅的茶香,從那杯中嫋嫋升起,如同初春的第一抹柳絮,輕盈地飄散開來。
這香氣,初時只在杯口縈繞。
隨即,它像一滴落入靜湖的清水,盪開了一圈無形的漣漪。
漣漪過處,凡塵小鎮那因恐懼而凝滯的空氣,開始重新流動。
鎮外,那些跪伏在地、道心近乎崩潰的仙魔大能們,猛地一顫。
一股無法言喻的溫暖與安寧,從他們靈魂最深處湧起,瞬間撫平了那來自虛空魔族的絕對恐怖所帶來的創傷。
也就在這一刻,那縷清雅的茶香,終於觸及了蒼穹之上那片吞噬一切的虛空陰影。
剎那間,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那足以撕裂神魂、汙染心智的混亂嘶吼,戛然而止。
並非是被強行打斷,而是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溫柔地撫平了所有狂躁的音節,將其“梳理”成了最原始的“無”。
寂靜,降臨了。
“它……它們……不動了?”
玄黃仙帝艱難地抬起頭,他眼中的景象讓他畢生難忘。
那片巨大無朋、不斷扭曲蠕動的虛空魔影,竟真的凝固了。
它那千百億隻代表著混沌與惡意的觸手,它那無數張開欲要吞噬天地的巨口,都在這一刻被定格,彷彿一幅被瞬間凍結的潑墨畫。
緊接著,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純粹由“無序”和“汙穢”構成的漆黑魔軀,開始發生質變。
它的“虛”,正在向“實”轉化。
原本沒有實體的陰影,開始凝聚,變得堅硬、緻密,表面泛起一種詭異的光澤,彷彿從最混亂的墨汁,被強行壓縮成了一塊塊漆黑的琉璃。
與此同時,在那虛空魔族的集體意志中,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正在席捲。
它們感受不到痛苦,因為“痛苦”是一種有序的感知。
它們感受到的是一種極致的、無法理解的“清晰”。
它們的意識被強行灌入了它們無法理解的概念:一棵樹的年輪,一片雪的晶瑩,一聲鳥的鳴啼……
這些屬於“秩序世界”的最基本、最純粹的畫面,對於由純粹“混亂”構成的它們而言,是比任何神罰、天譴都要恐怖的劇毒!
它們的意志在“清晰”中崩潰,它們的本源在“秩序”中瓦解。
“咔……咔嚓……”
細微的碎裂聲響起。
蒼穹之上,那座龐大無比的“虛空魔族雕像”,其琉璃般的表面上,開始出現一道道纖細的裂痕。
裂痕之中,沒有黑暗,沒有混沌,反而透出了純淨到極致的白光。
那光芒,就像是這汙穢之物被徹底淨化後,所剩下的最本源的“善”。
裂痕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白光也越來越盛。
最終。
在一聲彷彿宇宙初開時、嘆息般的輕響中。
那座遮蔽了整個九玄大世界的恐怖魔影,徹底崩碎了!
它沒有化作殘渣,沒有爆發出毀滅性的能量。
它化作了億萬萬點柔和的光塵,如同夏夜的螢火,又像是漫天的星屑,紛紛揚揚地從天空中灑落。
這些光塵,便是虛空魔族被“淨化”後,迴歸天地的最純粹的本源能量。
光塵落下,融入大地,乾涸的河床泛起水光,枯萎的靈脈重煥生機。
光塵飄過,拂上九天,仙界破碎的宮闕在柔光中緩緩復原,隕落仙人的殘魂被超度,化作點點星光,迴歸天地。
光塵滲入魔淵,狂暴的魔氣變得溫順,嗜血的魔物收斂了兇性,茫然地抬起頭,感受著這從未有過的祥和。
這不是一場毀滅。
這是一場……大清洗,一場迴歸本源的盛大儀式!
茶館內。
李凡端起了那杯熱氣騰騰的茶。
他小心翼翼地湊到唇邊,輕輕吹了一口氣。
“呼——”
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降溫動作。
可在外界,在所有劫後餘生的仙魔眼中,這卻是創世的第一個音節!
隨著李凡這一口氣,那杯中升騰而起的氤氳水汽,化作了一道通天徹地的祥瑞之柱!
九天之上,大道法則顯化,凝聚成一朵又一朵金色的蓮花,從虛空中湧出,緩緩飄落。
整個九玄大世界,下起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道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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