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感覺自己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跑?
往哪兒跑?
窗戶外面是三層樓高,跳下去雖然摔不死,但動靜太大,百分之百會引起樓下那群跪著的人的注意。
唯一的出口,樓梯,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少女堵得死死的。
她的眼神很奇怪。
不像怡紅院裡那些人,狂熱中帶著貪婪。
也不像院子外面那些仙帝魔尊,敬畏裡藏著恐懼。
她的眼神,是一種發現了新大陸般的灼熱,帶著一種要把這塊新大陸據為己有的決心。
李凡頭皮發麻。
這種眼神他太熟悉了!
當初洛冰顏決定留下來給他當丫鬟的時候,就是這種眼神!
那個叫浩天仙帝的傢伙,跪在門口三天三夜的時候,也是這種眼神!
就連那條叫老黑的笨狗,偶爾看自己的時候,都帶了那麼點兒這個意思!
這是一種“我跟定你了”的眼神!
完了。
又一個麻煩。
一個甩不掉的大麻煩。
李凡心裡哀嚎一聲,臉上卻依舊維持著那副波瀾不驚的淡然。
不是他能裝,主要是被折騰了這麼久,他已經麻木了,連表情都懶得換。
少女蓮步輕移,緩緩走到他面前。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類似蘭花的清香,很好聞,比怡紅院裡那些刺鼻的脂粉味強了一萬倍。
可李凡現在沒心情欣賞這些。
他只想這個少女趕緊從自己眼前消失。
少女站定,微微躬身,行了一個李凡看不太懂,但感覺很古樸的禮節。
她的聲音,清脆如黃鶯出谷,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
“前輩……您可是方才以琴音點化眾生的那位高人?”
來了來了,標準開場白。
李凡眼皮子都懶得抬,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
“什麼高人不高人的,我就是個路過的。”
他指了指那把被他碰過的古琴,語氣裡充滿了嫌棄。
“那琴音準太差了,聽著鬧心,我就是手癢,隨便撥拉了一下,你們別想太多。”
他覺得自己這番解釋,已經足夠直白,足夠凡俗了。
我都說自己是手癢了,這總不能再被腦補出什麼大道真意了吧?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一個“腦補怪”的自我修養。
少女聽到他這番話,非但沒有絲毫的懷疑,那雙清澈的眸子裡反而綻放出了更加璀璨的光芒!
返璞歸真!
這絕對是傳說中“大道至簡,返璞歸真”的至高境界!
前輩將那蘊含無上道韻的天籟之音,輕描淡寫地說成是“隨便撥拉”,將點化眾生的無上功德,說成是“聽著鬧心”。
這是何等的境界?何等的胸襟?
這分明是在告誡自己,不要執著於表象,不要被“高人”、“點化”這些虛名所束縛!
真正的道,就在這最平凡的“手癢”與“鬧心”之中!
少女心神劇震,對眼前這位前輩的敬畏,瞬間攀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她再次深深一躬,態度比之前恭敬了十倍不止。
“晚輩青鸞,乃仙界青鸞一族後裔。因修行偶遇瓶頸,遲遲無法勘破‘仙凡之別’,故而下界遊歷,尋求破境機緣。”
“方才得聞前輩‘鬧心’之下的天籟琴音,晚輩如遭當頭棒喝,心中迷霧盡散!還望前輩慈悲,能再指點晚輩一二!”
李凡:“……”
他已經放棄解釋了。
沒用的。
跟這群人講道理,就好像對著石頭彈琴。
哦不,對著石頭彈琴,石頭可能還會被“點化”。
跟他們講道理,他們只會把你講的道理,當成更深奧的道理,然後更加堅信自己的腦補。
李凡感覺心好累。
他現在只想找個地方躺著,曬曬太陽,喝喝茶,安安靜靜地當個廢物。
指點?
指點你個錘子!
李凡的目光在房間裡漫無目的地掃了一圈,希望能找到什麼東西把這個叫青鸞的仙女給打發走。
然後,他的目光,透過窗戶,落在了樓下街道的拐角處。
那裡,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大爺,正舉著一根插滿了紅彤彤果子的草靶子,有氣無力地吆喝著。
糖葫蘆。
李凡眼睛一亮。
有了!
他抬起手,用一種極其敷衍的態度,指了指那個糖葫蘆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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