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方知寒都波瀾不驚,神色平靜,眼中沒有譏誚、沒有憤怒,也沒有因那位紅衣少女的現身而產生任何動容。他的目光淡淡掃過人群,一直落在楊晃和其拙荊的身上,似乎從未真正把那些宗門長輩的威壓、劍修的殺意放在眼中。
他站在那裡,不動如山。
那紅衣少女踏雲而來,劍氣輕盈,身形在夜色中勾出一道如血畫卷。她現身時的確突兀,可對方知寒而言,卻如水落石出——早已在意料之中。因為像神誥宗這樣的大宗門,哪怕只是清理門戶,也從來不會容忍下山弟子擅作主張,尤其是涉及門中私仇與名譽清白的時候。
這位圓臉少女,看起來年紀不大,紅潤的面孔多了幾分福相,與傳聞中的“神誥宗小祖宗”之名,竟也頗為相稱。眾人剛剛被她突兀的聲音震懾住,尚未緩過神來,就見那夜色中雲霞翻湧,一道紅影便已出現在破敗古宅屋脊之上,蓮步輕點,毫不避諱地俯瞰眾人。
方知寒微微眯眼,他能感受到對方體內那股並不張揚,卻極為內斂的劍意,如溫泉藏地脈,如雷霆藏雲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張山望著這位少女,臉色稍變,他知道,這一位是萬萬惹不得的。不是因為她的修為,而是她背後的那條線,那位神誥宗現任掌教天君祁真的“傳道恩師”——那位傳說中幾百年前曾一劍劈開北方神祠的老劍仙。
掌教祁真向來寡言冷性,對弟子從不多言,唯有提起那位恩師,總會肅然起敬。那位劍仙死時,天君祁真甚至閉關百日,為其守靈。因緣之下,這位少女也就成了神誥宗誰都惹不起的“福星”,內門嫡傳中沒有一人不避其鋒芒,哪怕是那位被譽為一洲金童的天縱英才,也要讓她三分。
所以,趙鎏剛才才那般惶然。
一位身負蓮花冠、腰懸金玉佩的劍修少女,哪怕只是一句輕聲叮嚀,也足以改變一樁“宗門清理門戶”的裁決。
傅姓少女收起笑容,冷眼掃視四周,神誥宗眾人皆不敢與她對視。張山收起了他那柄未出鞘的重劍,大髯刀客也暗自嘆息,知曉這一場風波,已被人輕描淡寫地畫下句點。
可笑他們之前那般斡旋、苦口婆心,終究抵不過神誥宗一位“師叔”的一句話。
少女自稱“傅師叔”,卻未說修為,未提境界,只一句“劍可不能隨便出鞘”,便震懾那欲拔劍的神誥宗年輕劍修。方知寒看得分明,那位劍修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氣息不穩,顯然已被少女氣勢所攝。
“從百丈之高俯衝貼地,只為快意,這樣的御劍之法,不像是練給外人看的。”方知寒心中暗想,“她這一身劍意,是藏鋒不露的……不,是不屑外露。”
少女的出現,是極度的偶然,也是在意料之中。
那封密信早在神誥宗內部起了波瀾,賀小涼與金童各執一詞,一個意圖嚴懲,一個主張寬宥。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賀小涼竟在那之後突然脫籍離宗,連同她那耀眼身份一併捨棄。神誥宗內門動盪不小,卻也無人敢質疑賀小涼的決定,唯有那位金童,在萬般複雜情緒中,選擇了沉默與推諉,將信件丟給外門處理,正是為趙鎏留下了暗門。
傅姓少女怎麼會知曉這樁秘事?不得而知。
但她一路偷偷摸摸尾隨,非是為了義理公正,更多的是“嫌煩”,嫌那些硃批爭執太多,嫌那金童整日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嫌那賀小涼離宗之後,連點告別都沒有。
御劍飛行途中,她闖入山河之間,撞破雲霧,攪亂山中風雪。她從來不掩行跡,所有阻擋她的人或妖,只要見到她那頂蓮花冠與腰間玉佩,莫不神情劇變,哪怕是那些佔據一方的地仙大妖,也得禮讓三分。
她不是為了楊晃夫婦來的,她只是來“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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