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囡囡粗重的喘息聲。
她趴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那幾條落荒而逃的野狗，小臉上滿是茫然。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顫抖著爬起來，第一時間不是看自己的傷口，而是撲過去，將掉在一旁的青銅鬼臉面具緊緊地、緊緊地抱在懷裡。
冰冷的金屬面具，貼著她同樣冰冷的臉頰。
但這一刻，她卻從中感受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一種讓她無比熟悉的、安心的感覺。
女孩瘦弱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落，滴在面具上。
她用細若蚊蚋、卻充滿了無盡期盼與確認的聲音，輕輕地、試探地問道：
“是哥哥……你在保護囡囡，對嗎？”
這句話，透過靈魂連結，清晰地傳到了葉昊的意識裡。
葉昊的“心”猛地一顫，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與溫柔湧了上來。
他想點頭，想開口回答“是”，想伸出手臂抱住這個受盡了苦難的妹妹。
但他做不到。
他只是一張面具，一個怨靈。
他只能拼命調動自己為數不多的精神力，分出一縷，化作最純粹的、最溫柔的“肯定”與“安心”的意念，輕輕地、輕輕地觸碰著囡囡的靈魂。
嗡……
囡囡小小的身體猛地一僵。
她感受到了！
不是幻覺！
那股溫暖的意念，就像是哥哥溫暖的大手，正在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
“哥哥！真的是你！你沒有不要囡囡！嗚嗚嗚……”
壓抑了一年多的委屈、恐懼、孤獨，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囡囡不再壓抑，她抱著面具，蜷縮在地上，放聲大哭。
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腸寸斷，彷彿要把這一年來所有的苦難都隨著淚水傾瀉而出。
葉昊“聽”著她的哭聲，心如刀割。
他只能笨拙地、持續地釋放著那股溫柔安撫的意念，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別怕，哥哥在，哥哥一直都在。”
哭了很久很久，直到聲音都沙啞了，囡囡才慢慢停了下來。
她擦乾眼淚，通紅的眼睛裡，重新燃起了光。
那不再是空洞的死寂，而是有了依靠、有了希望的火焰。
她寶貝似的用自己破爛的袖子，仔細地擦拭著面具上的淚痕和泥土，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面具重新戴在臉上。
冰冷的面具貼合著溫熱的肌膚，透過那兩個空洞的眼眶，葉昊的視角與囡囡的視角，在這一刻完美重合。
他成了她的眼，她成了他的手。
“好了，哥哥，我們該走了。”
囡囡站起身，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但語氣卻已經變得無比堅定。
她瘸著腿，一瘸一拐地朝著遠處一座破敗的廟宇走去。
那裡，是她今晚的棲身之所。
葉昊內心五味雜陳：“成了，這下真成隨身老爺爺……不對，是隨身面具了。這職業生涯的轉變，也太突然了點。”
破廟裡，到處都是灰塵和蛛網，神像早已倒塌，只剩下一個斷了頭的基座。
囡囡找了個稍微避風的角落坐下，靠著牆壁，輕輕喘息。
她解開腿上早已被血浸透的布條，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小小的眉頭緊緊皺起。
這時，她的肚子不合時宜地發出“咕咕”的叫聲，在這寂靜的破廟裡顯得格外響亮。
葉昊的意識在面具中焦急萬分。
他剛剛為了驅趕野狗，幾乎耗盡了“不滅的怨魂”積攢下來的所有精神力量。
此刻的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形態都變得稀薄和不穩定，彷彿一陣風就能吹散。
他“看”出去的景象也開始斷斷續續，像是訊號不良的老舊電視。
但他更心疼的，是囡囡。
這個孩子，自從他“死”後，到底吃了多少苦？
飢餓，是眼下最致命的威脅。
一個受傷、虛弱、飢腸轆轆的孩子，在這樣荒無人煙的地方，根本撐不了多久。
必須想辦法！
葉昊強行凝聚起即將潰散的意識，將自己僅存的、如風中殘燭般的靈魂力量，緩緩地朝著面具之外延伸出去。
他的“視野”變得模糊而扭曲，像是在水中視物。
破廟的斷壁殘垣，外面瘋長的野草，都在搖晃。
他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一點點地抽乾，每延伸一寸，都伴隨著一種被撕裂的痛楚。
“撐住……一定要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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