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用力,朱瞻基便有些難以維持,他不露聲色的瞟了朱棣一眼,卻見朱棣就像是沒見到一般,並不準備阻止。
他心知這是他爺爺默許了,當下也不再推辭,順勢起身,又對朱高煦道謝道:“多謝二叔!”
然則朱瞻基才剛坐定,朱棣就看向于謙道:“于謙,現在你可知罪?認罪了我就讓你起來!”
于謙此時已經大汗淋漓,可還是保持低著頭道:“謙罪有三,一不該欺君犯上,二不該冒犯天顏,三不該.......”
“夠了!”朱棣抬了抬手,指著于謙就對朱瞻基道:“現在你知道了麼?這就是你的罪過!”
“他于謙是誰?既不是朝廷官員,也不是皇親國戚,但此人卻敢針砭時弊,雖死無悔!”
“可你們一個個都在幹些什麼?你一個,你爹一個,楊榮一個,連帶楊士奇等都在欺上瞞下!”
“這事說好點叫體恤君父,說不好叫誤國誤民,來日我大明亡了,爾等皆是難辭其咎!”
他一說這話,朱瞻基頓時面色一沉,當即就要跪下,可朱棣卻冷聲道:“別在這裡裝模做樣,即是讓你起來,便不用你再你跪下。”
朱瞻基聞之,自是羞愧道:“孫臣知罪矣!還望皇爺爺息怒,孫臣再不敢了!”
但朱棣聞言,卻還是冷笑著:“知罪?不,你不知罪,他才是真正的知罪,知罪而又不改!”
他指向了于謙,對朱瞻基道:“你的罪不在於隱瞞不報,而在於一天天守著你那不成器的爹,連自己該幹什麼都不知道!”
“你可知為何朕不怪楊榮?因為隱瞞本就是他該做的,他是國之重臣,來日必要輔佐你爹!”
“所以不管你爹幹出來多大的爛攤子,楊榮都要給你爹掩飾,免得你爹出事!”
“朕自然也不怪你爹,朕知道你爹身體不好,難以面面俱到,如今之勢,已經是勉強維持,他責任不大!”
“可你在幹什麼?你便是下任儲君,爺爺過世以後是你繼位,朕留下爛攤子那是你爹收拾,可你爹留下的爛攤子,那是你來繼承!”
“既然眼下國家如此艱難,你為何要幫著隱瞞?是害怕這攤子還不夠爛?還是害怕朕直接廢了你爹的太子?”
說到此處,他便頗為憤怒的指著朱瞻基道:“你就這麼急麼?還是說你整天玩蛐蛐玩傻了?”
不等朱瞻基回應,他又指向了于謙:“這是為國諫言的直臣,人家冒死諫言,你卻幫著堵塞言路?”
“看人家諫言,你不知道幫一把,來日等你登基之後,誰還敢繼續上諫?”
“沒了這些諫臣,那是要亡國的!”朱棣深吸了一口氣,往後靠了靠道:
“就你們這樣,誰敢把江山交給爾等?即是如此,你爺爺還不如別造這個反,倒叫建文那支繼續當政,說不得還能更好!”
此言已是誅心之論,別說朱瞻基,便連朱高煦也急忙再度跪地道:“爹/皇爺爺,兒臣/孫臣萬死!”
“起來吧,都起來吧!”朱棣意興闌珊的揮著手道:“于謙,你也起來吧,你沒錯,是朕錯了!”
他這種語氣,眾人哪敢起身,朱棣見之,沒來由的一陣厭惡道:“還不起來,要朕去扶你們不成?”
這一發怒,眾人反倒起了身,于謙更是搖搖晃晃的撐起了身子,擦了把額頭的汗,再拜道:“陛下聖明!”
之前他總覺得朱棣有些昏聵,可在剛才經歷過這一場過山車之後,他才發現,這皇帝哪有那麼簡單,帝王心術,簡直深不可測!
朱棣並不領情,聞言便自嘲道:“聖明?才誇你直,這便阿諛奉承了,若是聖明,治下哪裡還有這麼多流民?”
不過於謙聞之,還是繼續道:“非也,《左傳》有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自古君王聖明者極多,知錯能改者卻少,故陛下聖明,便明在此地!”
“看到了吧!”朱棣聽罷,頓時有些受用的又看向了朱瞻基道:“這才是真正的棟樑之材,你四叔是個有福之人啊!”
這麼說罷,他平復了自己的心態,回頭看著于謙淡淡道:“說吧,老四什麼時候回來,他準備怎麼回來見朕!”
此言說得平淡,可朱瞻基和朱高煦卻是大驚,老爺子這話是何意?瓊王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