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之外，雲霧緩緩合攏。
林鎮南帶著一眾長老，踏上飛舟，卻遲遲沒有下令啟程。
他回首望去，那座玄陽宗的山門在靈氣氤氳中若隱若現，彷彿一頭蟄伏的遠古巨獸，只偶爾露出一鱗半爪，便已讓人心神俱顫。
他長長撥出一口氣，胸中的那股窒息般的壓迫感，才稍稍緩解。
“宗主，我們……”
一位長老小心翼翼地開口，想問是否可以返程。
林鎮南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他此刻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有劫後餘生的慶幸，更有對那位李宗主深不見底的敬畏。
對方明明擁有碾壓一切的實力，卻並未藉此敲詐勒索。
甚至在自己主動提出五成市價供應材料時，對方卻只取七成。
這看似是玄陽宗吃了虧，可林鎮南心中卻比什麼都踏實。
五成是施捨，是高高在上的憐憫，那會讓他寢食難安，總覺得頭頂懸著一把劍。
七成，卻是交易，是一種“我雖遠強於你，卻不屑佔你便宜”的平等姿態。
這份氣度，這份手腕，比那一指點碎金身的威勢，更讓他感到折服。
“柳長老。”
林鎮南轉頭，看向身旁那道絕美的身影。
“你覺得，這位李宗主，究竟是何等人物？”
柳如煙的美眸中，光芒流轉不定，她凝望著那片雲霧，許久才輕啟朱唇。
“我看不透。”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凝重。
“他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像平靜的湖面，你以為看到了底，可再往下看，卻是深不見底的淵。林宗主，你今日的選擇，或許是你此生最正確的一次。”
林鎮南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他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必須不惜一切代價，維繫好與玄陽宗的關係。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鄰里，而是關乎青雲劍宗未來百年氣運的靠山。
“傳令下去。”
林鎮南的聲音變得沉穩有力。
“將與玄陽宗的交易，列為宗門最高要務，所需材料，必須用最好的，不得有絲毫克扣。另外，將雲嵐山脈的禁令範圍，再擴大一百里。”
“是，宗主！”
飛舟終於啟動，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際。
柳如煙靠在船舷邊，任由罡風吹拂著她的髮絲。
她的腦海中，卻不斷回放著李凡那雙平靜的眼眸。
七成……
這看似公平的交易背後，真的只是大度嗎？
她總覺得，這更像是一種界線。
一種“我們之間只有交易，莫談感情，也別想用人情來綁架我”的清晰界線。
這個男人，比她想象中還要棘手，也……更有趣。
……
玄陽宗主殿內，只剩下李凡與澹臺燼二人。
澹臺燼將茶具一一收好，動作一絲不苟，但他緊鎖的眉頭，卻暴露了他內心的疑惑。
終於，他還是忍不住開口。
“師尊。”
他抬起頭，看向主座上那個身影。
“那林鎮南既是賠罪而來，心中有愧，為何我們還要付靈石購買他們的東西？”
他頓了頓，說出了最不解的地方。
“而且……他已願意用五成市價供應，您為何……”
李凡將手中那枚沉甸甸的儲物袋，隨手拋給了他。
澹臺燼下意識接住，那份量讓他心頭一跳。
“燼兒，你要記住。”
李凡端起面前那杯已經微涼的茶，輕輕呷了一口。
“免費的東西，往往最貴。”
澹臺燼握著儲物袋，眼中依舊是迷茫。
李凡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響，那聲音彷彿敲在了澹臺燼的心絃上。
“五成，是施捨，是人情。”
他的聲音很淡，卻字字清晰。
“我們若受了，便欠下了青雲劍宗一份人情。今日他求我們庇護，他日他若有難，這份人情，我們是還，還是不還？”
澹臺燼的身體微微一震，似乎明白了什麼。
“而七成，是交易。”
李凡的目光落在徒弟身上，帶著一絲教導的意味。
“我們付錢，他們供貨，銀貨兩訖，兩不相欠。他們提供情報，我們庇護一方安寧，這是平等的合作。”
“我們玄陽宗，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還不清的人情債。”
澹臺燼低頭看著手中的儲物袋，再抬頭看向自己的師尊，眼神徹底變了。
那份崇拜，不再僅僅源於那一指碎金身的無上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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