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令如山!
在錢明遠的命令下,柴桑縣城內的縣兵營頓時雞飛狗跳。
大部分的郡兵和縣兵已經前去廬山剿匪,此刻縣城內的兵營之中,只剩下百來號本地縣兵。
這些縣兵一大半還得維持城內彈壓和城門守衛,被點中的四十名兵丁,幾乎抽調了趙縣尉能動用的所有機動人手!
被抽調的兵丁個個面有苦色,卻又不敢違令。
天光已經大亮,四隊人馬罵罵咧咧地衝出城門,撲向城外的荒野。
其中向南搜尋的一隊,領頭的隊正是個老油子,姓王。
王隊正心裡清楚得很,上頭逼得緊,但真要深入山林遇到大股流賊,他們這點人手就是送死。
他帶著九個同樣愁眉苦臉的兄弟,沒走多遠,就選擇沿著地勢相對平緩、視野相對開闊的南向官道外側逡巡。
王隊正的心思很簡單:做做樣子,找個僻靜地方歇腳,捱到午後再回去覆命,就說南邊未見異常。
然而,走出不過三四里地,在一處小丘陵的背面,當他們漫不經心地探頭向下望去時,眼前的景象卻是讓這十個散漫的兵丁瞬間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片巨大的、因乾旱而早已乾涸的河床窪地。
然而此刻,窪地裡卻是有著密密麻麻的人影!
數千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災民,竟如同蟻群般聚集於此!
與昨夜的死寂絕望不同,窪地裡瀰漫著一種奇特的生命力。
沒有人劇烈哭嚎,人群黑壓壓地擠在一起,但卻是和先前在城牆下的災民截然不同的感覺!
王對正不知道怎麼形容,這感覺,像是此刻災民的眼中有了星火!
他倒吸一口冷氣,心臟怦怦直跳。
身邊的兵丁也都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愕然和難以置信。
“我的天爺嘞,這些災民怎麼全……全跑這兒來了?”一個年輕的兵丁喃喃自語。
“邪了門了!”另一個老成點的咂著嘴,眉頭擰成了疙瘩。
“放著城裡施粥不去等,擠在這鳥不拉屎的幹河溝裡做啥,喝風等死嗎?”
“可是看他們這樣,也不像是在等死啊?”
王隊正壓下心頭的劇烈跳動,臉色陰沉地掃視著窪地。
他首先看到的是災民最外圍一圈的異常,有十幾個精壯的漢子,手持著長短不一的簡陋武器,警惕地逡巡著,眼神銳利地掃視著窪地四周的山坡高丘!
那是在……警戒!
尤其其中一個身形尤其矯健靈活的傢伙,正沿著窪地邊緣的土坎快速移動,眼睛像鷹隼般四處搜尋。
一股涼意瞬間竄上王隊正的後背,他雖是個老油子,但基本的戰場嗅覺還有。
這窪地裡的災民,絕不是無人組織自發而來!
肯定有人在暗中組織、裹挾了他們!
“頭兒,你看那邊!”
一個眼尖的兵丁指著窪地中心位置。
那裡人群明顯更為密集,裡三層外三層圍著,似乎有什麼東西。
但由於角度和人牆遮擋,王隊正他們什麼具體的景象都看不見,只能看到那邊人頭攢動,氣氛異常。
“媽的,搞什麼鬼?”
王隊正低聲咒罵了一句,心中的疑惑達到了頂峰。
災民自發聚集於此絕無可能,官府的那點稀薄粥水雖然和泔水差不多,但終究是吊著他們性命的一線希望。
可如今,是什麼力量能讓這幾千人放著這一線微弱的希望不要,全部轉移到這個離城數里、無水無糧的窪地?
並且,還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全部完成轉移,還有人自發警戒?
這背後絕對有問題,是大問題!
很有可能,是…山匪!
“頭兒,咱們怎麼辦?”兵丁的聲音有些發顫。
這窪地裡的人實在太多了,多得像一片沸騰的海!
一旦發現他們,衝上來,他們這十個人瞬間就會被撕碎!
王隊正強自鎮定,腦子飛快地轉著。
他的任務是探查災民去向,如今已經查明,就在眼前。
至於具體原因?
那根本不是他們這十個人能搞清楚的!
弄清楚是山匪又如何,憑他們去剿嗎?
那純粹是送死!
現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立刻離開,回去報信!
“閉嘴!別驚動下面!”
王隊正壓低聲音,嚴厲地呵斥,他下意識地將身體又往坡後的草叢裡伏低了些。
“看清了就行,此地兇險無比,必是那仰天坪的強人作祟,不是我們能招惹的!”
“咱們的任務就是找到人,回去稟告!”
“都聽好了,別出聲,慢慢退回去!誰要是弄出動靜,招來了那些殺神,咱們全都得交代在這!”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最後看了一眼窪地中心那人頭簇擁、氣氛難明的地方,又掃了一眼那個仍在窪地邊緣靈活跳躍、警惕四顧的精瘦身影,心頭寒意更甚。
此地一刻不能久留!
然而,就在王隊正打著手勢,示意眾人慢慢沿來路後撤的時候,跳猢猻的目光卻是恰好掃視到了他們藏身的這處緩坡的方向。
他的目光如電,警惕地掃過這邊的灌木叢。
就在王隊正等人伏低身體,試圖與草皮融為一體的瞬間,跳猢猻的動作猛地頓住!
他那雙常年穿梭山林練就的銳利眼睛,如同瞬間鎖定了獵物的鷹隼,死死釘在了坡頂上那片看似平靜的草叢中!
那裡,一抹與枯黃雜草極其不協調的、暗紅色官軍戰衣的衣角,因一個兵丁後撤時動作稍大,不慎露了出來!
跳猢猻瞳孔驟然收縮,渾身肌肉瞬間繃緊!
沒有絲毫猶豫,他像一隻受驚的兔子,猛地轉身,用盡全身力氣,連爬帶躥地衝下土坎,風一般地朝著窪地深處人聚集最多、也是劉峰和張九寧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同時,用他那尖銳的嗓子驚恐嘶喊出聲:
“峰哥,張道長,有官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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