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霍端孝補充道,“東胡邊疆哨探回報,入冬後,草原各部風雪酷烈,牛羊凍斃甚多。越將軍為擴大戰果,已經深入草原腹地,有段時間沒和我們聯絡了。”
“子龍不是如此莽撞之人。”李徹眉頭微挑,“具體有多久了?”
“有一個月了,算上中途訊息傳遞的時間,怕是有兩個月了。”霍端孝答道。
“嗯。”李徹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憂色,“再等等,若是再無訊息傳來,便要派兵去尋了。”
。。。。。。
朔風如刀,捲起枯草與雪沫,在鉛灰色的天穹下打著淒厲的旋兒。
在這片死寂的荒原上,一座北胡營地已被踏成廢墟。
焦黑的帳篷殘骸還在冒著縷縷青煙,折斷的箭矢、破碎的彎刀、散落的皮囊隨處可見。
凍結的血泊呈現出詭異的暗紫色,上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霜。
幾匹失去主人的戰馬在廢墟邊緣茫然徘徊,發出低低的悲鳴。
一隊隊身著玄黑鐵甲、披著厚重鮮紅斗篷的奉國騎兵,從廢墟上掠過。他們面容冷硬,甲冑上凝結著暗紅的冰碴和血汙,撥出的白氣在頭盔下凝成冰霜。
越雲勒馬立於一處稍高的土坡上,頭盔早已摘下,露出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龐。
眉骨上的刀疤還在滲著血珠,卻絲毫掩不住那銳利的眼眸。
副將李勒石策馬奔來,在越雲馬前勒住韁繩。
“將軍!”李勒石的聲音嘶啞,帶著激戰後的疲憊,“此役,斬首七百三十八級,俘獲婦孺四百餘口,牛羊馬匹過千!我軍陣亡......一百零七騎,重傷四十二人,輕傷不計。”
越雲的目光掃過遠處正在收斂袍澤遺體計程車兵,微微頷首,臉上閃過一瞬的痛惜之色:“嗯,我知道了。”
這些損失在他預料之中。
深入這苦寒之地,與兇悍的北胡部落搏殺,每一分戰果都是用鮮血澆灌的。
他的目光越過還在冒煙的營地廢墟,投向遠方。
在灰暗天幕與枯黃草原相接的地平線上,一座巍峨高聳的巨大山影,沉默地矗立著。
山巔覆蓋著皚皚白雪,山勢陡峭險峻,帶著一種孤絕而蒼茫的壓迫感。
“勒石。”越雲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前方那座山,是何山?”
李勒石順著越雲的目光望去,那山影確實氣勢迫人。
他濃眉微蹙,顯然也不識得,便對著身後不遠處看守俘虜計程車兵喝道:“帶個懂夏話的活口過來!”
很快,一名被反綁著雙手的北胡降卒,被兩名奉國騎兵粗暴地推搡到越雲馬前。
那降卒顯然嚇破了膽,渾身篩糠般抖動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冰冷的凍土上,不敢抬起腦袋。
李勒石用生硬的胡語喝問道:
“說!前面那座大山,叫什麼名字?!”
降卒猛地一哆嗦,艱難地抬起滿是血汙的臉,順著李勒石指的方向,望向那座巍峨的雪山。
當他的目光觸及那熟悉到刻入靈魂的山影時,渾濁的眼中瞬間爆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光芒。
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喉嚨裡發出一陣怪響,彷彿那山的名字帶著某種禁忌的力量,讓他難以啟齒。
在越雲冰冷目光的逼視下,降卒終於用盡全身力氣,以一種近乎哭泣的聲音,吐出了幾個音節:
“狼、狼居胥山,那......那是我們部族的神山,狼居胥山!”